文笙杨

愿所有读者一生幸福

【战山为王】东院墙里有秋千

        私设ooc/半现实向/勿上升真人

  清水向

  第一人称

  

 

  我叫阿钰。

  

 

  01

  

  东院墙里的王先生性格暴躁不喜言谈,整天拉着一张脸,不听话的小朋友是要被他捉去打屁股的。

  

  妈妈这么对我说。


  这句话我总听着不对劲,觉得和那帮家长说得“不听话就要把你交给警察叔叔关起来”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不赞同,老师教我们警察叔叔都是为我们排忧解难的,不是寓言故事里“大灰狼”一样的存在。

  

  所以我不相信妈妈说的话。

  

  但是东院墙太高了,我攀不上去,踩着小伙伴的肩头都没用,王先生家又时常关着大门,只是偶尔才能看到一位长相温文尔雅的高个先生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我们一帮小孩子会抿着嘴笑,而后从口袋里掏出包装的五颜六色的糖果分给我们吃。

  

  肖先生的糖果很好吃。肖先生长得也很好看,比我那个腆着啤酒肚的老爸好看多了。

  

  暑假渐渐过去,两个月的时间我的个子长高了些,两个蠢蠢的羊角辫也变成了马尾,妈妈摸着我的脑袋说,闺女长大了,要上一年级了。

  

  去学校报名后回来的那天,我看到了王先生。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王先生。他家的大门虚虚掩着,我偷偷摸摸趴在门边上往里头窥去,便看见一个黑发男人穿着一件棒球服,里面套着灰色卫衣,简简单单的休闲打扮,正背对我撅着屁股半蹲着,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听到他语气兴奋的喊:“肖战,肖战!我修好啦!”

  

  随后我便看见肖先生从一旁的厨房跑出来,手上还滴着水,在腰间的围裙上随意擦了擦就作罢,弯着腰伸长脖子去看,我听见肖先生在笑,肖先生的笑声很好听,像春天的雨,润物细无声。

  

  肖先生说:“你好棒。”

  

  那个人转过身,我定睛一看,在心底无语的切了一声,什么啊!就是个玩具汽车而已啊,好幼稚……可是肖先生是那么温柔的人,他伸手摸摸对方的头顶,又重复了一遍:“一博好棒,王一博怎么那么棒啊?”

  

  那人貌似有点呆愣住了,任凭肖先生摸了脑袋有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转过身一把扇开肖先生的手,耳尖却红了,嘟嘟囔囔着道:“什么啊……只会敷衍的哄我……”

  

  我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

  

  我不笨,相反妈妈常常夸我聪明,方才肖先生称呼他为“王一博”,我歪着脑袋想了想,便认定他就是王先生。可是妈妈骗了我。

  

  她说王先生性格暴躁不喜言谈,还说王先生整天拉着一张脸,可是我觉得她说的任何一点都和眼前的王先生沾不上边儿。

  

  王先生和肖先生一样,生得很是好看,脸小小的白白的,或许还是软软的,摸上去像棉花糖那般,想着想着我就馋了,手一滑,将大门往里面推了推,“吱呀”一声,吓的我一激灵,身子往前面倾去,脸朝下摔得结结实实。

  

  吓的一激灵不只有我,还有王先生。

  

  我从小和同一个胡同里的阿汐一起长大的,跟着他爬树攀墙滚泥巴,这种程度的摔跤与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肖先生捞着我的胳膊将我抱起来站好后,我也只是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扬着脸冲他嘻嘻的笑。

  

  可是王先生却不在门口了,我看过去时,他正躲在屋里,扒着门框露出半个脑袋盯着我,还不忘冲肖先生喊:“哪里来的小鬼啊?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我立马不满了起来,插着腰说:“我不是小鬼!我是女孩子,不可以叫我小鬼!”

  

  王先生压根没搭理我,只朝肖先生大声说着:“肖战快!把这小鬼赶紧送回家!”

  

  我这会儿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我被人讨厌了,还是被长得那么好看的人讨厌了。毕竟是小孩,心里头委屈的不行,我瘪了瘪嘴巴就想哭,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终于吧嗒一声掉了下来。

  

  “一博,你先回卧室去吧。”我听见肖先生对王先生说。

  

  随后肖先生蹲下来伸出大拇指替我仔仔细细揩了脸上多余的灰尘,嘴里轻声说着“不要哭了好不好?叔叔给你糖吃”,边说边真的从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放在我手心里,我拆了一颗放进嘴巴,甜甜的奶香味充盈在口腔,便迅速收了眼泪,打了个哭嗝结结巴巴道:“不是‘叔叔’,是‘哥哥’。”

  

  我家的叔叔们,哪有肖先生这么好看的。

  

  肖先生的笑意更甚,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站起身冲我伸出手:“那哥哥送你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肖先生给我说了些王先生的事,我这才知晓王先生为什么见了我有那么大的反应。

  

  肖先生说:“一博哥哥刚刚吓到你了,战哥哥给你道歉好不好?其实啊,你一博哥哥他人很好的,他以前很喜欢小朋友,特别是你这样的可爱的。”

  

  我半知半解的挠挠后脑勺:“他现在不喜欢小朋友了吗?”

  

  肖先生似乎被我的话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将我的手捏了捏:“他还是很喜欢的,只是一博哥哥现在暂时不敢见生人,所以才会让你先回家的,等一博哥哥胆子大了些,你可以来哥哥家玩,一博哥哥有好多玩具。”

  

  我撇了撇嘴巴:“才不要,他喜欢玩具汽车,可我喜欢布偶娃娃……”

  

  其实方才肖先生说到王先生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能听出一股悲伤的感觉,我想开口问,可不知道从哪问起,便道,“一博哥哥不敢见生人,是生病了吗?”

  

  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肖先生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微微摇了摇头说:“他没有生病,只是害怕。”

  

  原来喜欢玩玩具汽车的王先生,是个胆小鬼啊。

  

  有了这层认知后我在心里很快的原谅了方才王先生对我的态度,甚至觉得他有点可怜,再者他的长相实在和肖先生不相上下,和肖先生还是一家人,我更没有理由生他的气了。

  

  没想到我那么小,就有了以貌取人这个毛病。

  

  快到家的时候,肖先生又问我要不要吃糖了,我忙不迭的点头,哈喇子快要滴到身前,平日里妈妈从不允许我多吃,说是对牙不好,现在有这么完美的时机,我肯定要好好把握。

  

  肖先生从兜里又掏出了两颗糖,我刚准备全部拿走时,他又止住我的动作,拿出一颗重新放进兜里,温声道:“只能再吃一颗。”

  

  我说:“为什么啊?你也爱吃糖吗?”

  

  肖先生笑,“不是我,是一博哥哥,战哥哥总要给他留一颗的。”

  

  原来这个一博哥哥不仅是个胆小鬼,还是个好吃鬼啊。我想。

  

  

  

  我对见到了王先生的事未对妈妈提起只言片语,王先生没有想象中的打我屁股,我倒是怕她打我屁股。

  

  然而因为贪甜,我的牙疼了两天,妈妈还是揍我了,揪着我的耳朵问我怎么回事,我死死捂住嘴巴就是不说,最后被揍得受不了了,随口扯了个慌:“是阿汐给我买的糖!”

  

  阿汐对不起了,大不了长大后帮你给学校里好看的女孩递情书。我再次在心里默念了一声“阿门”。

  

  妈妈果然不高兴了,冷哼一声松开手道:“那小子这么小就学会泡妞了?竟然还胆大包天到我女儿头上来了。”

  

  

  本以为与王先生再也不会有交集、上次那事我也忘得快差不多了的时候,我又一次看到了王先生。

  

  彼时我刚放学,拎着书包在胡同里走着,反正爸妈离爸妈下班还早得很,我便不急着回家,妈妈经常说我走路没个正样,左晃右拐的,没个姑娘家样子。当我正准备一脚蹬进墙角的小水坑时,头顶传来嘲笑般的一声“啧”。

  

  我手忙脚乱的扶住墙,抬头看到攀在墙顶的人,一时间有些呆住了,喃喃道:“你不是……怕见生人吗?”

  

  “今天算第二面,不算生人了。”王先生扔给我一颗棒棒糖,撑着下巴说:“我都在这里守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看到你。”

  

  我问:“你干嘛要等我?有事吗?”

  

  “因为肖战说我吓到你了,所以找你道歉啊。”王先生给自己也拆了根棒棒糖,“小鬼,对不起啊。”

  

  “说了我不是小鬼啊!我有名字的!”

  

  王先生嘴角噙着笑意,似笑非笑的盯着我,我也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瞪回去,好一会儿他终于没憋住,笑出了声:“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嘎嘣一声嚼碎了嘴里的糖,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的告诉他:“我叫阿钰。”

  

  “金字旁,宝玉的玉。”

  

  王先生只是挠了挠手背,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着实把我气到了,我跺了跺脚转身就要走,王先生又叫住我,他说:“阿钰小朋友,要不要进来吃好吃的啊?不止糖哦。”

  

  那语气像极了拐卖儿童的变态大叔,我就是那个上钩的笨小孩。我当即便将书包往肩膀上一甩,撒开腿就往王先生家跑去,门如上次那般没有关上,留了一条缝,我推门进去,看见王先生从凳子上跳下来,抱着凳子放回屋里,我说:“一博哥哥,战哥哥不在家吗?”

  

  “他上课去了啊,还有一个钟头才回家。”王先生蹙起眉头一脸嫌弃的望向我,“一博……哥哥?战哥哥……?我估计比你妈都大!叫叔叔!”

  

  “可你和战哥哥哪里像叔叔辈的啊,我不要,我就要喊哥哥!”我冲他说着,目光却被院子里的秋千架吸引了去,小跑过去仰着脑袋,眼里满是艳羡,指着秋千架道,“我可以坐吗?”

  

  话是问王先生的,视线却彻底黏在了秋千架上,王先生怀里抱着一堆零食走过来撒在面前的户外木茶几上,伸手轻轻弹了一下我的脑袋:“坐吧。不过要小心点儿,这是肖战熬了一个礼拜的夜给我亲手做的,弄坏一点点我就不给你吃好吃的了。”

  

  真是小气!

  

  我在心里冲他比了个大鬼脸,随手撕开一包薯片的包装袋,一屁股坐了上去,这才想起王先生刚刚同我说的话,问道:“战哥哥是老师吗?我在学校里怎么没有看见过他?”

  

  王先生顺手掏走了我手里的两片薯片塞进嘴里,嚼的又脆又香,像是惬意极了,悠哉悠哉的盘起腿闭了眼,道:“他在学校外面教画画,你当然见不着了,不过阿钰。”他喊我名字,“想让他教你画画吗?你战哥哥上课可温柔了。”

  

  我老老实实点头,嗦干净手指上残留的薯片屑:“想。”

  

  “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王先生睁开一只眼斜盯着我,“答应了我就让他免费教你,就在我这里学,还有零食可以吃。”

  

  虽然我还小很多东西都不懂,但我真的可以发誓,我看见了王先生眼里亮闪闪的都是贼光。但是看在面前这么一堆零食的份上,我咽了口口水,只犹豫了几秒就不争气的点了头:“什么事?”

  

  王先生坐直身子看向我,他说:“每天放学来这里陪我聊天,就半个小时。”

  

  

  

  哪里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哦……我回家后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脑子里都是王先生傍晚时对我说的这句话。

  

  用那么多零食和战哥哥教我画画,交换我每天陪他聊天?王先生到底是奇怪还是实在闲的没事做?我还太小了,想了一夜也没想清楚,倒是有了人生第一次失眠的经历,妈妈第二天大早看到我挂到人中的黑眼圈吓了一跳,吃饭的时候问我是不是半夜去做贼了,我说没有,我只是想了些事情。

  

  “这么小就有心事了?”妈妈给我夹了个荷包蛋,“给我说说?”

  

  我摇着头咽下一口粥:“都说了是心事,那就不能说。”

  

  “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得听呢。”妈妈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不再理我。

  

  

  

  第二天早上同阿汐一起上学的时候我遇见了肖先生,他站在门口弯着腰朝我招了招手,我让阿汐原地站着等我会儿,张开双臂就冲肖先生跑过去,他稳稳的抱住我,将我跑乱的刘海整理好,揉了揉我的头发说:“不怕摔啊?”

  

  我很喜欢肖先生,他身上有清爽的皂角香,好闻的很,我抬起脑袋说:“哥哥喊我有什么事吗?”

  

  “阿钰,我是来特意感谢你的。”肖先生说,他笑着,眼角弯起时堆起的细纹里都是藏不住的温柔,“感谢你答应一博哥哥每天陪他聊天,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光是写作业也可以,只要陪着他便好。我平日下午都要上课,他一个人在家里很孤单,这下子有了你陪着,我也就放心了。”

  

  我赶紧摆摆手:“不用谢不用谢!而且一博哥哥也说给我好吃的,还说你会教我画画,说白了,我还赚了呢。”

  

  “你一博哥哥为了和你说话给你道歉,都在家排练了好多天了,紧张的不行,昨儿个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的。”肖先生动作轻柔的捏了捏我的脸,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我们的小阿钰。”

  

  肖先生的手掌或许是做多了事握多了笔,掌心的茧子摩挲着我的腮帮子,触感却是温柔又舒服的,让我想到了妈妈给我织的那件白色毛衣,穿的时候毛线拂过整张脸,痒痒的,酥酥的。之前一直没怎么注意,现在我才看到肖先生的右手无名指上,套着一枚我昨天在王先生手指上瞧见的一模一样的戒指。

  

  没有任何装饰,干干净净的小小的一枚素戒而已。

 

  

  02

  

  肖先生果然没有骗我。

  

  虽说是陪着聊天,帮着王先生解解闷儿,其实王先生话少的可怜,扔给我一堆零食转身就去摆弄屋子里他的那堆放了几排的模型汽车和乐高,一摆弄就是好久,我坐在旁边听他时常小声的碎碎念着:

  

  “不对啊……怎么会错了呢……”

  

  “扯不开啊……又得用牙咬了……”

  

  “怎么又少了一个?到哪儿去了……”

  

  ……

  

  我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捏着笔,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写作业,田字格里的字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在眼前没有规律的爬着,看得我眼睛累,干脆丢了笔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嘴巴里,冲一旁的人说:“我不想写啦。”

  

  王先生听闻立马转过头将笔重新放回我的掌心里,拧着眉故作严肃道:“不可以,要写的,这是家庭作业。”

  

  “你在旁边说话我没法写啊。”我撅着嘴巴看他,两手一摊,“我回家写好了。”

  

  王先生似乎急了,扔了手里的乐高零件,曲起手指头弹了我一脑崩儿:“不行不行,你得写,不然肖战又要对着我耳朵念叨了。”

  

  我不明所以:“战哥哥念叨你做什么?”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回忆,王先生一脸苦相的塌下肩膀,瞪向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怨念:“上次拉着你去后院玩沙子,玩得满身都是,弄得你作业也没写完,等你回家后,肖战批评了我好久,说我在他面前贪玩就算了,在你面前也没有大人样子,让我不要打扰你学习……”说着说着语气竟带了丝隐约的委屈,“明明你是过来陪我聊天的啊……为什么不能打扰?”

  

  我乐了,看他表情实在是委屈郁闷的很,好心的将手里巧克力栗条塞给他一个:“可以打扰的,我可讨厌写作业啦!”

  

  王先生这才哼哼了两声不说话,将嘴巴里的零食咽下嘱咐我乖乖写了作业再找他玩,又钻到一旁捣鼓他那堆乐高模型去了,只剩个黑色的、软塌塌的后脑勺对着我。

  

  

  

  肖先生每天总不会在六点后回来,离六点还剩十分钟时,王先生会将院门打开一条小缝,而后就再不搭理我了,眼睛只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抿着嘴巴作屏气凝神状,直到肖先生推开门走进来,这才小跑到对方面前,接过肖先生手里的菜,声音清脆响亮:“肖战,我饿啦!”

  

  我被王先生的厚脸皮震惊得瞠目结舌,坐在后边的秋千上差点被喉咙里的口水呛到,神色扭曲的喊道:“你刚刚才吃了巧克力脆薯饼好吗?!”

  

  “我说饿了就是饿了。”王先生冲我吐舌头,“反正肖战会给我做好吃的,没你的份!赶紧回家吧!”

  

  我气死了,三两下收拾好书本,利落的拉好拉链将书包往肩膀上一甩,肖先生看着我俩又开始斗嘴,无奈笑着牵起王先生的手,对我说:“阿钰,要不要留在这里吃了晚饭再走啊?”

  

  “不了不了。”我连忙摇头,“妈妈要回来了,见我没回家要打死我的。”

  

  “你本来就得多揍揍,这才皮实。”

  

  肖先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我脸颊憋通红这才发觉不妥,侧过脸开始“教育”王先生:“你怎么老是逗她啊?”

  

  “教育”完又将王先生的手握得更紧,我看见那两枚戒指也紧紧靠在一起,似乎永远不会分开。

  

  

  

  小院子里的那个秋千架也有了我的一份,九月中旬的天褪去了夏日的闷潮炎热,多了份凉爽宜人的味道,秋千慢慢悠悠的晃荡着,王先生喜欢盘着腿坐上边给我讲故事,讲他年轻时看过的热血动漫;讲屋里的柜子上那排在我眼里没啥区别的摩托车头盔;讲他拼装乐高如何的辛苦……

  

  我通常会嫌弃且崩溃的将脑袋从他胳膊上挪开,捂着耳朵痛苦大叫:“求求你了不要说了,我听不懂啊!我要听童话故事!”

  

  “切,不懂情趣的小鬼……”王先生不屑的撇撇嘴,小声嘟囔着,“除了肖战,旁人我都从来不说的。”

  

  除了这些,王先生还特别喜欢讲他自己平日里是怎么“欺负”肖先生的。

  

  听到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特别是他扬着眉毛瞳孔都在发着光的说到自己睡不着时就会缠着肖先生半夜起来给他画画,肖先生每次都会格外的顺着他。我一脸见了鬼的盯着他,满心满眼的不相信:“得了吧,上次还说战哥哥批评你,不让你打扰我做作业呢,一博哥哥敢情全忘啦?”

  

  得意的表情陡然僵在脸上,王先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煞是精彩,嘴巴张着想要说些什么而后又闭上,紧接着狠狠瞪了我一眼,这一眼无一丝震慑力,我仰着脑袋笑嘻嘻的看他,他气不过的捏了一把我的脸,白眼仁儿一翻,从鼻孔里重重哼出一声,那声估计三里地外都能听见,随后扭过头不理我了。

  

  我知道他是假装生气,这么些天我早就将王先生的脾气参了个八九不离十,肖先生也同我说过:“一博哥哥虽然对陌生人态度冷淡,但与人真正交心后是爱耍些小性子的,阿钰能不能不要跟一博哥哥计较啊?”

  

  我点头,又道:“可是阿钰是小孩,一博哥哥是大人,可这样总觉得一博哥哥才是小孩子呢。”

  

  肖先生一下子笑开了:“一博哥哥在我这里,可不就是小孩子,所以就拜托阿钰啦。”

  

  肖先生的话我向来是听的,便当王先生的故意赌气行为不存在,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将脑袋重新凑过去蹭啊蹭得,终是蹭得王先生消了气,轻笑声从脑袋上方传来,我刚抬起头,就有一双手伸过来小力捏住我的鼻子,王先生说:“小阿钰,你年纪不大,嘴皮子功夫怎么这么厉害啊?”

  

  那枚素戒擦过我的鼻翼,触感冰凉,我鼻子被捏着,只能瓮声瓮气的说:“我这叫聪明好不好?”

  

  “聪明还不喜欢写作业?”

  

  “谁喜欢写作业啊?你小时候喜欢吗?”我梗着脖子不服气的回嘴,王先生便又来捏我的鼻子。当初果然想得不错,王先生简直幼稚的出奇!

  

  我终究是耐不住好奇,握着王先生的左手低头摸了摸那枚戒指,王先生问:“怎么啦?”

  

  我歪了歪头道:“你为什么会和战哥哥有一模一样的戒指啊?而且都是戴在无名指上的,我见过这么戴的人有爸爸妈妈,姨娘姨夫,啊,还有大伯大姨他们!可他们都是夫妻哎,结了婚的那种,可你和战哥哥都是男的啊,应该是兄弟吧?那戒指为什么一样呢?”

  

  王先生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愣了半天不说话,只看着我,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我看不懂他的眼神,心里却有些慌了,觉得是不是问了什么不好的问题,赶紧抓住王先生的手惶恐的说:“对不起啊一博哥哥,我随便问问的……”

  

  “没事。”王先生冲我眨了眨眼睛笑了,嘴角弯起的弧度略微俏皮,他摸摸我的发顶,柔声道,“不过啊阿钰,我俩不是兄弟哦。”

  

  “那是什么关系啊?”我问,“难不成是爸爸妈妈那种关系?怎么可能嘛!”

  

  王先生反问道:“如果是爸爸妈妈那样的关系很奇怪吗?”

  

  我那会儿没听懂王先生话里的真正意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王先生被我这副呆愣住的模样逗笑了,往我嘴里塞了一小块巧克力,挤弄着鼻子拍拍我的肩膀说:“阿钰,你长大后就会懂了,现在还小呢。”

  

  

  

  我终究是没忍住,在妈妈睡前照例给我读童话故事的时候,小声问道:“妈妈,你说两个男的和你与爸爸的关系一样,奇怪吗?”

  

  妈妈翻页的动作一顿,目光突然锋利起来,开始打量起我,说:“你怎么这么问?”

  

  “我……”突然想到放学后陪王先生聊天这件事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没有其他人知晓,连与我关系最好的阿汐都蒙在鼓里。妈妈过去一直同我说着王先生的可怕,肯定是不希望我与他有任何来往的,要是知道我每天都会去王先生家,还吃了那么多甜食,屁股都能给我打废了。

  

  想到这里,我猛的打了个寒颤,躲闪着妈妈严肃探究的目光,不自然的揪紧了被子,身子悄悄往被子里滑去,然后迅速蒙住脑袋:“没事,我要睡了!妈你赶紧……”

  

  话音刚落被子又被一把掀开,妈妈眼疾手快的将我捞出来,双手牢牢钳住我的肩膀,声色俱厉:“你是不是去东院墙那家了!”

  

  印象里妈妈的态度从未这般过,吓得我当即眼泪就出来了,抽噎着说:“我就是好奇嘛……一博哥哥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啊……他人,很好的……”

  

  妈妈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很用力,我哭的更大声了,动都不敢动:“痛啊……”我老老实实摊牌,“是一博哥哥说无聊,让我陪他的……”

  

  “不许哭。”妈妈说。我只能闭了嘴巴拼命忍住眼泪,却忍不住紧随而来,一个接着一个的哭嗝,见我如此,妈妈终究是悠悠然叹了口气,将我面上眼泪擦干净:“阿钰啊,妈妈知道东院墙那家特别好,也知道他们是谁。”

  

  “妈妈不希望有人打扰他们罢了……”那一刻我竟在妈妈的眼角看到了些水光,她看着我,视线却又似乎没有落在我脸上,望向了我身后虚无的空气般,“真是过去好多年了啊……他俩好好的,妈妈便放心了……”

  

  我虽然还不是不懂妈妈在说什么,却还是伸手拉住妈妈的手,攥在自己的手心里,说:“妈妈,不要哭了,我知道错了。”

  

  我乖乖道了歉,妈妈却真真落了滴泪下来,巧巧的落在了我的手背上,冰冰凉凉的,妈妈说,阿钰,喜欢一个人,和男女一点关系都没有的,知道吗?

  

  我老老实实承认说自己好像懂了,可又好像没懂。妈妈说,阿钰,你长大了就懂了,你还小呢。

  

  妈妈的语气同白天里的王先生一模一样。

  

  

  

  可是长大太难了,我总盼着快些长大,却不能如愿,头发只长长了一点,个子只长高了一点,日子也只不过从夏天迈向秋天,再从秋天迈向冬天。

  

  王先生家院子前的那棵梧桐也开始落了树叶,我每天放学后还是用半个小时陪着王先生,王先生再也不会喊我“小鬼”了,他会将我抱在大腿上喊我阿钰,坐在院子里给我讲故事;检查肖先生给我布置的画画作业;看梧桐树的叶子在风中打着旋儿翻着滚,最后晃晃悠悠的落在脚边;六点差十分的时候王先生依旧准时打开门,肖先生进来后总会先牵起他的手,再笑着同我打招呼:阿钰。

  

  我天生性子犟,妈妈和王先生说的那番话成了心里的念想,拔也拔不掉,也没人告诉我答案,我拼了命的想要长大,可是还没等到那天,肖先生却跟我说,阿钰,对不起啊,这段时间你就不要看一博哥哥了。他像以往那样从兜里掏出糖果给我,我第一次没有接,而是问,为什么啊?

  

  肖先生又说:“天冷了,一博哥哥身体就不太好,生病了,说是怕传给我们阿钰,他还说等春天到了,暖和了,阿钰就又可以过来陪他一起玩了。”

  

  肖先生总是待人耐心的很,脸上也带着笑,他甚至送了我一本崭新的画册,是阿汐做梦都想要的那本,他家里人觉得乱花钱一直不给他买,我接过来翻开,眼泪却不可抑制的掉在第一页,赶紧用袖子拭了,抬眼看着肖先生直起身子朝我抬抬手背,示意我快回家吧。

  

  我就这么呆呆看着,肖先生转身往院门里面走去,再一会儿,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最后只听见一声“咔哒”,是肖先生家的门栓锁紧的声音。

  

  

  03

  

  那扇门一直关着,我每天上学路过时总是停在门口一会儿,但是什么声音都听不见,阿汐在旁边戳我:“你怎么了?”

  

  我垂了眼帘,将所有的情绪收敛好,提了提肩膀上的书包:“没事,走吧。”

  

  我不仅见不到王先生,连肖先生也见不到了,心情简直坠落谷底,整天整日的唉声叹气,支着下巴再没心思学习了,脑子里都是王先生的那堆零食、柜子上的那排我一直都不喜欢的各种模型、王先生在我耳边讲故事时低沉好听的声音、肖先生勾着嘴角对我笑的模样……

  

  还有院子里的秋千架。

  

  终是心绪烦乱,面前摊开着肖先生送给我的那本画册,我也没了临摹的兴趣,丢下笔跑到妈妈面前问:“妈妈,春天还要多久才能来啊?”

  

  “怎么问这个问题了?”南方的天气太冷了,妈妈穿着很厚很肥的羽绒服,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起来缩在沙发里边磕瓜子边盯着不远处的电视屏幕,“还早着呢,听说再过两天,这里要下雪,估计还会更冷的。”

  

  我想起肖先生与我说的话,心里咯噔一下,王先生到了这个时候身体就不好,要是下雪的话岂不是更严重?我急了,从那天开始,每天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掀开窗帘看外边有没有下雪,祈祷着老天打个瞌睡,把下雪这事儿给忘了。

  

  估计是我和老天的距离太远了,他听不见我的祈祷,周六真的下了雪,我站在床边看着窗外漫天的白色发了呆,这场雪下的真大啊,大的我快看不清外面的一切了。

  

  妈妈在客厅扯着嗓门叫我:“阿钰!起床吃早饭了!”

  

  我如梦初醒,随便套了件羽绒服拿了书桌上的画本就往外跑,边跑边说:“妈!我去阿汐家玩!”妈妈在身后骂我讨债鬼我也充耳不闻。

  

  只是刚一出门,我便被铺天盖地的雪砸了个满头满脸,吃了几片进嘴里,没味道还冻舌头,呸呸呸的吐了出来,将画本揣在怀里,脚下拐了个弯跑到东院墙那家,咚咚咚的敲起了门。

  

  开门的是肖先生,他一打开门就看到蜷缩在檐下的我,脸上露出惊诧神色,走到我面前将我拉起来,问:“阿钰,外面这么大雪,你怎么来了?”

  

  我被雪刮得脸好痛,眼睛也不怎么能睁开,肖先生替我拂去了脸上的雪,我这才看到他身上也落了好多雪,连睫毛上都有,眨眼间雪簌簌往下掉,再眨眼,又落了薄薄一层。

  

  “我想你和一博哥哥了。”我将画本递过去,双手合十交搓着:“战哥哥,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吧,就一下也好,求求你啦。”

  

  也许是外头雪太大了,肖先生看我可怜巴巴的样子终究是于心不忍没有劝我回家,用胳膊揽着我的身子替我挡了雪,耳边是鞋子踩进软绵绵的雪里发出的咯吱咯吱声,我迈着小步子跟在肖先生旁边,余光瞟到院子里那台秋千架。

  

  秋千架上覆了层厚厚的雪,掩了以往的模样。

  

  

 

  肖先生当初说王先生生了病,果真不假,刚踏进房间我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熏得我当即揪紧了五官,想要捂起鼻子却觉得不妥,肖先生朝我低低“嘘”了一声:“阿钰,一博哥哥刚喝了药睡下,你动作要轻一点啊。”他边说着,边将王先生脖子处的被子掖好,又摸了王先生的额头,这才轻舒了一口气,得空冲我抿嘴笑了笑。

  

  我忙忙点头,伸长身子跟在肖先生身后看床上的王先生。不过半个多月不见面,王先生好像瘦了,原本还有些肉的脸颊现如今消了不少,却更白了,一丝血色都看不见。

  

  像片云,飘啊飘的,能不见了似的。

  

  出了房间后我问肖先生,王先生的病什么时候好。肖先生将我的画本打开一页一页翻过去,说道:“很快的,一博哥哥身子骨一向不太好,只是感冒咳嗽,没有什么大碍,不再发烧就好了。”

  

  我又问:“可我看战哥哥很担心。”

  

  肖先生翻页的动作顿了一顿,抬起眼望向我,眼底蕴着笑意,他合上了画本,道:“阿钰也很担心一博哥哥不是吗?还画了院子里的秋千呢。”

  

  我不好意思起来,脸也莫名发烫,将画本一把夺过来紧紧捂在怀里,肖先生又开始笑,他是真的很喜欢笑,下嘴唇那颗痣也鲜活起来,随着嘴角的弧度颤动着。

  

  “战哥哥喜欢一博,我也喜欢一博哥哥。”我也跟着哧哧笑,“一样的。”

  

  肖先生的目光陡然变得缥缈起来,空落落,白茫茫,像是雨中漫着雾气,我看的不甚清晰,也不能看懂。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现如今,连表情都看不懂了。我突然难过起来。

  

  “阿钰,不一样的。”我听见肖先生轻而淡的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浮起浅浅笑意,眼眶却明显红了,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不一样的。”

  

  

  

  王先生睡了没多久便醒了,他不知道我过来,只隔着房门扯着嗓子喊:“肖战啊——肖战,肖战……”生病加上才睡醒,嗓音沙哑的吓人,喉咙里被黏住了似的,喊了几声又猛烈咳嗽起来,却还不忘继续,“肖战——你死哪里去啦?我渴了,要喝水!”

  

  肖先生让我呆在这里同他们一起吃饭,方才进厨房烧午饭去了,这里是乡下,每家房子都是独门独户,厨房大多同主屋分开的,隔了一条小走廊,肖先生也许没听见,我想着肖先生在忙,便自作主张的倒了杯水推开门。王先生没想到推开门的人竟是我,咳了一半骤然停了,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瞪大了眼哆哆嗦嗦指着我:“阿钰?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肖战呢?他人呢?”

  

  看来王先生精神还算不错,不带喘气的噼里啪啦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我将水杯递过去,没好气的说:“战哥哥去厨房给你做饭去了啊,还能去哪?话说你见到我怎么跟见鬼似的,白白害我担心一场。”

  

  王先生捧着水杯一口一口喝着,留一双眼曲着看我,末了将空了的杯子搁在床头柜上,倚在床边好整以暇的拎了拎被子:“想我啦?不过肖战也真是的,就生病而已啊,整天大惊小……咦?”他猛的起身去看窗外,语气是掩盖不住的惊喜,“下雪了?”

  

  “夜里就下啦。”我说,“下得可大了。”南方的屋子没有暖气,即使肖先生开了取暖器,我还是冻的打哆嗦,王先生招我走近点,将被子开了条缝儿,让我把手塞进来暖和暖和,他的手掌好大,一只手轻轻巧巧便将我的两只手都握住了。

  

  “我和肖战都搬来好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南方下这么大的雪。”王先生用大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我的手背,目光跃过我落在窗外,“这倒让我想起当年和肖战一起去滑雪的情景了,那里的滑雪场一眼望过去都看不着边,雪染白了周围的山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肖战在我前头,我教他落叶飘,他笨得要死,学了好久都学不好……”说着说着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似的闷着脑袋低低笑出声,“那一年我俩去滑了雪,偷摸着去芬兰看了极光,之前不敢实现的愿望竟统统实现了。再一眨眼,十二年都过去了……”

  

  “什么十二年?”我歪着脑袋问。

  

  王先生朝我晃了晃右手无名指的戒指:“还能有什么第十二年?”还未等我说什么,王先生又说,“阿钰,咱们下午一起堆雪人吧!院子里的雪肖战一定还没来得及清扫呢!”语气兴奋的不得了,似是这病完全好了,眼里都透着光。

  

  我二话不说开口拒绝:“战哥哥肯定不允许你出去,外面可冷了,战哥哥说你天气冷容易生病的。我也不去,我听战哥哥的话。”

  

  “你怎么回事?我对你不好吗!我多穿点不就行了!”

  

  “不行不行不行,你也要听战哥哥的话,这样身体好得快,也就不用喝苦兮兮的药了。”

  

  说到药,王先生受惊似的捂住嘴巴,过了一会儿嫌弃巴巴的凑近我耳朵小声说:“肖战听说中药养身体,一到冬天就时不时给我炖一锅,不喝完还不允许吃饭,身体还没好,我这嘴巴里都只剩中药味了。”

  

  我嗤了一声。

  

  “不陪我堆雪人可以。”王先生话锋一转紧紧盯着我,生怕我跑了似的,“天气暖和的时候陪我去外边放风筝吧。”

  

  “之前一个人呆在后院的时候看到你和另一个小鬼在田埂上放了,很好玩的样子。”王先生捏了捏我的指头,“好不好?”

  

  我望向王先生的眼睛,那双眼里满是期翼,叫人拒绝不得,但是那一刻我倒是生出丝犹豫,沉思了会儿说:“可战哥哥说你除了我之外,就不敢见生人了,到那时候外面可是有不少人的,你不害怕吗?”

  

  王先生怔住了,而后撇了撇嘴,显然有些失望:“那算了吧……其实乐高也挺好玩的……”他用手蹭了蹭鼻尖,强装一副无所谓的随意姿态,我伸着指头挠了挠王先生的手心,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什么漂亮的话安慰他,只能冲他眨了眨眼睛,“下午我堆一个小雪人给你好不好?”

  

  发顶是温暖的掌心触感,王先生说:“阿钰,谢谢你。”

  

  房间里没有开灯,有些暗沉沉的,王先生打开了床头的台灯,暖黄色的灯光圈住那小小方寸,和阴影一起揉进王先生的眉眼里,柔软又舒缓。我将脑袋轻轻靠在王先生的肚子上,又得寸进尺的蹭了蹭,王先生忍不住笑起来:“怎么了?”

  

  我抬了下眼皮:“一博哥哥。”

  

  “嗯?”

  

  “你为什么怕见生人啊?”

  

  “……”

  

  我问出了疑惑了将近半年的问题,王先生却沉默了,他微微蹙了眉,我以为我方才哪里说错了话,惹得他不高兴了,吓的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我小心翼翼看着他,王先生戳了戳我的脸,又将我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脸色缓和下来,我往王先生怀里钻了钻,王先生便用手臂圈住我,放软了身子让我靠的更舒服。

  

  隔着睡衣,我都能听见王先生的心脏声,颇有规律的,咚,咚,咚……

  

  “阿钰。”王先生叫我的名字,“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胆小鬼啊?”

  

  我老老实实回答:“战哥哥一开始和我说这事的时候,我的确这么想过……”

  

  王先生眉眼弯着,目光柔柔的落在我脸上,脸上却出现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怅然若失的表情,眼珠沁了水般,湿漉漉的。

  

  “其实很久以前,一博哥哥胆子可大了……”王先生说。

  

  “阿钰,今天不讲童话故事了,一博哥哥给你讲以前的故事好不好?”

  

  

  04

  

  我叫王一博。2019年对于我来说总归是不一样的。

  

  演过的电视剧热度居高不下;第一次尝到了爆红的滋味;摩托车比赛拿了新手组别第一名;和那部电视剧的朋友们拥有了三场演唱会;时隔一年我又与他见了面。

  

  他叫肖战,那部戏里的另一个男主角。

  

  南京的最后一场演唱会结束后他将我拦在楼梯间的门后边,他似乎是得了空急着来找我的,呼吸声又急又重,我被他搂在怀里靠在墙上时,还不忘伸手一遍一遍的抚着他的后背,嘴里说着:“肖战,你怎么了?你别着急……”随后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是紧绷的,像是一跟被拉至极限的弦,稍不注意便会断裂开来,可这个吻却轻软温柔,从我的耳垂一寸寸的吻过去,最后落在嘴角反复辗转。肖战这个人连吻都是能烫着人的,我被烫得浑身哆嗦着,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扯开,连话都连不成句子,结结巴巴的:“你你你你……”你了老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闭了眼一声不吭当哑巴。

  

  肖战站在我面前,好一会儿我才听到他说:“对不起。”

  

  我睁开眼睛,他却低下了头,仿佛此刻才后知后觉认为自己越了界,闪烁着目光不敢正眼看我,随后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了手般猛的松开了我。

  

  他再一次重复道:“对不起。”语气沮丧又懊恼,说完转身就想走,被我一把拉住了胳膊,我叫住他:“你不准走。”

  

  他虽没有回头,却还是听话的止住了脚步,我看着他后脑勺翘起的那一小撮头发,忍不住笑出声,开口道:“肖战,你喜欢我吧。”

  

  不是疑问,是肯定。

  

  那个背影似乎僵住了,老半天缓不过神来,迟迟不掉头望着我,我只能迈到他面前去,牢牢盯着他的眼睛,肖战的眼睛生得可真好看啊,上学时看到过一个成语叫做“眉目含情”,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看着看着,我的脸却先烧得厉害,终是咬了咬牙鼓足勇气,上前一步伸出手抱住他,他还是没有动,我不知道怎么了在这时候鼻子酸胀的厉害,手在肖战后背小力拍了拍,用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也喜欢你。”

  

  外头有人在喊我和他的名字,由远及近,我卸了力气想松开他,腰间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肖战紧紧环住我,他将脸埋在我的肩膀处,鬓角的头发蹭得我耳根好痒我也不想躲开,他哽咽着说:“一博,我们在一起吧。”

  

  他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忘了,什么都顾不得了,耳边只剩下他这一句“我们在一起吧”。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只想到他的身边去。

  

  2019年的冬天到来之前我似乎有预感,今年的冬天不会太寒冷。

  

  我们都是事业上升期的艺人,平日里在家待着的次数屈指可数,日常交流的工具便只剩下手机,和所有的普通情侣一样,肖战将我的行程记得清清楚楚,收了工后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他的声音和我印象中重庆人的泼辣调子截然不同,清澈干净。

  

  他说,一博,天冷了,你不要贪凉。

  

  他说,一博,吊威亚也要注意安全。

  

  他说,一博,我们十二月底要见面了。

  

  他说,一博,有没有想我?

  

  …………

  

  到底过去是设计师,骨子里的那股浪漫是眼下这个圈子怎么也磨灭不了的,肖战对我极细心,也极温柔,我自从一个人来到内地,昏暗中踽踽独行了那么久,身子本就不算好,自己也丝毫不在意,终究是落了病根,他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中药方,每每只要两个人都在家,他便积极的花半天时间给我熬出一锅黑乎乎的东西,再积极的捧着碗盯着我一滴不剩的喝个干干净净。

  

  那药可真的又苦又酸,我皱着眉头艰难的咽下,正欲向肖战抱怨,嘴里就被塞进一颗糖,他说,以后生病时有他陪着我,每次喝药后都会给我一颗糖。

  

  那颗糖是牛奶味的,甜丝丝的味道留在唇齿间,我心情好了许多,却又感觉哪里怪怪的,反应过来后去推他:“敢情你把我当小屁孩哄啊?难不成我还怕喝药?”

  

  肖战伸手戳我的脸,只是笑:“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

  

  我这才哼哼着将脑袋搁在他颈窝,耳朵发烫的厉害,心也不受控制的跳的很快,我把这一切归咎于罪魁祸首肖战,暗暗骂他怎么那么会,手里却扯着他袖口漫不经心的说:“不许反悔,听没听见?”

  

  他将我搂在怀里笑得大声,凑过来黏糊糊的吻我,温热的呼吸像片羽毛拂过我脸颊,惹得我往后缩了缩,肖战搂我搂的更紧了,不让我离开他怀里半分,低声说:“一博,只当我的小孩吧。”

  

  我说,好。

  

  

  我们在北京的房子里拥抱亲吻;用一个晚上的时间窝在房间拼乐高;圣诞节偷偷埋怨因为工作见不着对方;星光大赏现场心照不宣的并肩坐在一块儿;一起缩在沙发里看《恋恋笔记本》,里面有一句台词我记得尤为清楚——I am no one special,just a common man with common thoughts.I've led a common life.

  

  肖战这个人,过去吃的苦不比我少,身边的光熄灭了那么久,他说我是重新点亮灯的人,是他的救世主。这人的嘴巴怎么那么会说啊,甜的不行,抹了蜜似的,我笑话他。可是甘愿浸在蜜里也是我。

  

  他曾经问我:“你有没有一刻是后悔和我在一起的?”他问的随意,我却听出了语气里不易察觉的惶恐与不安。我靠着他的胳膊将他的手摸索着握得很紧,同他说,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真的。

  

  我还说,要不,我和你拉钩?幼稚是幼稚了点,但是毕竟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小孩子都懂得道理我当然也懂。王一博这个人说话一向算数,永远都不会变卦,撤下那一层光环,我也只想普通又平凡的爱着他。

  

  

  

  可是我的预感到底是错了,2019年至2020年的冬天出乎意料的冷。

  

  所有的一切一朝之间似乎都彻底崩塌,原来舆论也可以毁掉一个活生生的人,我眼睁睁的看着喜欢的人陷在一眼不见底的漩涡中央,却也只能眼睁睁的,连拉一把都不行。

  

  肖战还是整天对着我淡淡的笑;摸摸我的发顶吻我的嘴角语气温柔的说“不要紧”;为每天吃什么而发愁笑嘻嘻的过来问我的意见;明明游戏打得烂的要死却还是乐此不疲的陪着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他正常的不像话,我心里却愈发揪得紧,不知所措又无能为力。

  

  我知道他在意,他在意的很,他如此性格的人怎么会不在意?

  

  娱乐圈的沉沉浮浮总是这样,他不是第一个,也永远不是最后一个,他们将他捧上“神坛”视若珍宝,可拽他摔进尘埃的又是那么毫不留情,肖战在那些人眼里是空壳,是不足为奇的符号。可他是我的肖战,他在我这里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是我的爱人。

  

  半夜猛然惊醒后习惯的想要往身旁的人怀里钻时才发现,旁边的床单早已凉透。我向来怕黑,屋里的灯从来是不关的,坐起身后很快便看到了阳台外那个熟悉的身影。

  

  拿过手机一看,凌晨三点多。

  

  看着肖战的背影,我不由拢了眉,他怕我被吵醒,连阳台的灯都没开,我下床披了件外套,特意放缓了脚步,走到阳台前才发现他身遭围绕着淡淡的白色烟雾。

  

  “睡不着?”我拉开窗户走过去,“怎么一个人在这抽烟?应该叫醒我的。”

  

  他没想到我这会儿出现,面上怔了一瞬,方才吸进去的那口烟便卡在喉咙,呛得他措手不及,捂着嘴巴拼命咳嗽起来,我伸手将还剩半截的烟掐灭,火星子在地上擦过去成了一小圈黑乎乎的斑痕。

  

  “对不起啊,吵醒你了。”肖战满怀歉意的望着我,“外头冷,你快进去。”

  

  我摇头,将身上的外套拢紧了些,帮他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后背:“要是睡不着,可以让我陪你的。”

  

  肖战身上的烟草味不散,我向来不喜欢抽烟,也不喜欢别人抽烟,此时却被这股味道熏得眼睛酸涩,眨了眨眼,却眨出了湿湿润润的泪水,肖战没想到我会哭,手足无措的用右手拇指替我擦眼泪,手伸过来时那股烟味更浓了,我的眼泪便掉的愈发凶。

  

  他说:“一博,你哭什么嘛……”

  

  我说:“你至少让我陪着你,你一个人在这里抽烟,也不喊我,我知道你难受,你也不说,我也难受,可我不敢说。”我吸了吸鼻子,“要是我会抽烟就好了……”

  

  肖战笑着:“你学这个干什么?傻兮兮的……”

  

  北京的二月还是冷的出奇,更何况半夜,风锉刀似的刮得我脸生疼,肖战只穿了睡衣出来,我看他鼻子都冻得通红,拉着他进屋。

  

  肖战说,我睡不着,本来想看看星星来着,可天上没有星星。

  

  我将他的手捂在掌心里揉搓着,他的手好冰,僵硬的几乎蜷不起来,我想让他闭嘴,不要再说了,他一开口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可想了许久的安慰般的话也说不了口,我怕惹他发笑。他总这样,对我连皱一下眉头几乎都舍不得的,我便也只能不去打扰他。

  

  可我刚才突然想通了,我的星星不在天上。说着说着他又开始笑,凑过来吻我的眼皮,拿有些胡渣的下巴蹭我,痒痒的。他又说,我的星星在我身边。

  

  不知怎的,我又有点想哭。好丢脸。

  

  或许是屋子里太暖和了,又或许是肖战的脸柔和的我心底软了一大块儿,我看着他,竟脱口而出:“肖战,我们结婚吧。”怀里的身体骤然僵了,我知道自己这话说的不合情理又不合时宜,但还是鼓起勇气重复了一遍,“我们结婚吧。”

  

  “这里不认同我们,我们去台湾,去国外,去认同我们的地方……”我胡乱说着,语气又开始哽咽,“没有地方可去我也不介意,我们买戒指,戴在无名指上,这样我就满足了,好不好?”

  

  我觉得自己像个疯子般:“你好歹得让我陪着你……什么都不说我心慌得厉害啊肖战……”

  

  他这个人真的好烦,我说了这么多,他的眉眼始终都是弯着的,放任且温软,却让我心里升起无名火,顾不得挂着的眼泪和鼻涕,使了劲推他肩膀冲他吼:“不许笑!憋回去!比哭还难看!”

  

  估计是我这副样子实在太难看,他笑的更厉害了,无辜的耸耸肩对我说:“你怎么不讲理啊?你那么好,我干嘛要哭啊?”

  

  肖战将我揉进怀里说道,戒指是一定要买的,我得拴住你,栓紧一点,一辈子都觉得短了,可我没工夫想下辈子,这辈子和你都过不够呢。

  

  我说,肖战你真挺无赖的,叫我当你的小孩,又叫我当你的星星,你累死我算了。

  

  

  

  戒指是肖战花了好长时间亲自设计的,那一年他出现在公众视线里的次数不多,时间便充裕了起来,他将设计稿拿给我看,我抓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会说“好看好看,都听你的好了”,他就用笔敲我的脑袋,让我正经点儿。

  

  可当戒指被肖战亲手戴进我的无名指上时,我却哭的一塌糊涂,戒指做工精巧,触感冰冰凉凉的,没一会儿就被我手指的温度捂热了,我只顾着哭,眼泪一滴一滴往下砸,有些砸到戒指上,我一边哭着一边赶忙用手拭去,肖战将另一枚戒指放在我手里,催着我让我替他赶紧戴上,他等不及了。

  

  我哭笑不得,你急什么啊?

  

  肖战咧着嘴巴笑得开怀,说:“等着吻你啊。”

  

  等到我给他的无名指认认真真戴好戒指后我才知道,他是真的等不及了,捧起我的脸二话不说就吻了下去,这不是我们第一次亲吻,却是我最紧张的一次,那颗心噗通噗通的跳,快速有劲的快要跳出来, 我几乎又要潸然泪下。也许我真的又哭了,不然肖战也不会翘起嘴角笑我。

  

  “一博,我吃了好多眼泪啊。”

  

  

  

  然后,然后没多久,我与他的事被媒体公开了。

  

  看着网上我与他的照片被大肆传播,被所有人铺天盖地的谩骂覆盖时,我只感觉心脏似乎被一根根铁丝箍得好紧,心脏跳动一下,铁丝便往里紧一分,直到它被勒出了血,直到我被勒得连呼吸都是奢侈。

  

  原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看着我的不仅有肖战,还有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的、藏在黑暗角落里的那双眼睛,和他手里黑洞洞的相机镜头。

  

  我们成了所有人口中最无耻,最下作,最肮脏的人,我们应当摊开身子,所有人都可以上前狠狠啐一口,得以彰显正义与干净。

  

  他们说我疯了,疯的还不轻,放着大好前程不要,怎么就走上了这条路。我不明白这条路到底可怕在哪里,我和肖战走的好好的,明明是他们拦着不让我们走而已。我说我不怕吃苦,这么多年都吃了那么多苦了,可终于有人愿意递给我一块糖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允许我也甜一回呢?

  

  父母骂我糊涂,勒令让我和他分开,肖战的爸爸急火攻心的举着手里的椅子就砸了过来,正好摔在肖战的肩膀上,我看着他的肩膀肿的好高,他却像感知不到疼痛,只说自己对不起父母,却又说不知自己错在哪里。犟得令人心惊。双方父母急得抹眼泪,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默认了我们的关系。

  

  再然后,如他们所愿,我似乎真的疯了。

  

  记者时时刻刻在小区楼下公司门口与机场围堵着,他们的摄像机闪得我眼睛好痛,不仅他们,还有好多人,可我不认识他们,记不住他们,却害怕他们,他们义愤填膺唾沫横飞的指责着我们的过错,说我们该死。除了肖战外,我再也不敢见任何人,活的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生怕自己一睁眼,便可以看到那一双双躲在暗处的眼睛,我不知道他们躲在哪里,却知道他们明明白白存在着。

  

  “我完了……我完了肖战……”我从没这么慌乱过,视线被泪水模糊,连眼前的肖战也看不清楚,“怎么回事啊,我到底怎么了……我不想生病……”

  

  我说,肖战,你救救我。

  

  他只是把我抱得好紧,戒指硌得我后背有些痛,我没挣开,连哭都很小心,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呛在喉咙里,生怕被那些人听见。

  

  我说,肖战,你带我走吧。

  

  他便真的听我的话,将我带走了,走得远远的,一走就是十二年,再也没有回来过。

  

  只有他说我没有生病,说我不是疯子,说我只是害怕而已。他果然说话算话,说让我做他的小孩子,便在好多衣服里都藏了糖,再也没有让我苦过。

  

  

  

  ————

  

  

  “你们以前竟然是明星。”我仰着脑袋问,“很红很火的那种吗?”

  

  “那当然!”王先生语气突然骄傲雀跃起来,下巴扬着,连眉毛都挑得老高,俨然得意的不行,“没想到吧?”

  

  那张一直苍白的脸在这个时候多了一丝红润,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鲜活好看,雾绒绒的,今天的天气一般般,阳光一般般,所有的东西都一般般,唯独我眼里的王先生不是,他套着普通的厚睡衣,刘海软绵绵的塌在额头,眼下还有一圈青灰色的黑眼圈,鼻尖也因为在房中呆的久了,冒了点油光。

  

  温馨的真实,真实的可怕。

  

  房门在外边被叩响,肖先生的声音隔着门板清楚的传来:“吃饭啦。”

  

  我大声应着:“知道啦!”说完开口催促着王先生赶紧起身穿衣服,帮他把床边的拖鞋放好,心里开心的简直当场要尖叫出声,估计我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实在逗乐了王先生,他不急不慌的将羽绒服拉链拉好,伸手熟练又快速的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儿,笑着道:“留在这里吃饭这么高兴啊?”

  

  “对啊,特别高兴!”额头隐约痛着,我也不在意了,只顾笑的傻里傻气,“我还是第一次吃战哥哥做的饭呢!”

  

  方才王先生脸上那股骄傲得意的劲儿还未完全褪尽,他冲我说:“小阿钰啊那你真是太幸运了,肖战做的饭我吃了那么多年都还没吃够呢。”

  

  我小跑着打开房门,肖先生正好端了汤碗进堂厅,见我们出来赶紧放下手里的碗急急赶过来,皱着眉头蹲下身子,一把卷起王先生的裤脚,语气立马严肃起来,“啪”的一巴掌拍在王先生裸露的脚踝上:“怎么不穿袜子?”

  

  当着我这么小的孩子面前被教训了,估计是面子挂不住,王先生的脸陡然涨得通红,憋着想要发脾气,张了张嘴巴又觉得自己底气实在不足,哼了两声后小声嘟哝:“……是你说吃饭了我才忘了嘛……”

  

  我拼命忍着笑,又见王先生冲我瞪眼睛,脸上的笑意更是忍不住,干脆跨过门槛跑到外边去,身后还传来王先生支支吾吾的声音:“……行,行啦行啦!我现在就去穿……现在就去……哎肖战你别生气啊!来笑一个……”

  

  门外的院子仿佛换了模样,被大雪覆盖的像是铺了好一片白花花软绵绵的棉花糖,怪诱人的。肖先生不知何时扫出一条小道来,直通着对面的大门和左手边的秋千架。我看到秋千架上的雪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走着走着脚下不小心打了滑,“哎呀”一声,身子歪着栽进了身旁的雪堆里,幸亏我穿的多,半分痛意也没感受到,只是后背湿了些,我向来不在意这些,手脚并用站起来往秋千架跑去。

  

  “小心一点!”王先生不知道何时穿好了袜子站在屋檐下,我回头看他的脖子里被肖先生围了条羊绒围巾,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两只手也乖乖的塞在羽绒服的口袋里,活脱脱的笨重企鹅模样。

  

  “你都少了颗门牙了,剩下一颗好好保护着别再摔没了。”王先生被肖先生牵着进了厨房,还不忘一脸揶揄的调侃我,“不然这大冬天的说话多漏风啊。”

  

  我对着王先生的背影做鬼脸,手抓着秋千两侧的粗麻绳慢慢悠悠的晃荡着,脚下踢踏着堆积的厚厚一层的雪,我仰起脑袋时才发现,雪不知何时停了,天空放了晴,从层层叠叠的云里透出一道道阳光,似要在整片白茫茫湿漉漉的大地洒下一片金辉。

  

  我透过厨房的窗户往里看去,肖先生凑近王先生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王先生被逗得笑的厉害,用手中的筷子戳了戳肖先生的肩膀,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小了,我便是想听清也无能为力了。

  

  只是最后的最后,我清楚的望见肖先生捧着王先生的脸吻下去时,赶紧将眼睛捂上了装看不见,嘴里不停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不过在那一刻我倒是想起了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的一句台词,那会儿我问妈妈,妈妈解释给我听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云里雾里,此刻似乎明白了。

  

  王先生从厨房走出来牵着我往堂厅走时,我扯了扯他的袖子,说:“一博哥哥,有句诗好适合你和战哥哥!我刚学到的。”

  

  王先生问:“什么诗啊?”

  

  我摇头晃脑,念得好大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王先生明显愣了愣,脚步都放缓了不少,而后伸手拉我的辫子,笑骂道:“阿钰,你倒是好好说说,谁是那个夫,谁又是那个妻?”

  

  我抬起眼看向王先生,他虽笑着,眼角却泛着点点水光,在阳光照射下尤为明显。

  

  亮晶晶的,漂亮极了。

  

  END.

  

  

  番外

  

  1.  午后我和肖先生给王先生在秋千架旁堆了个胖胖的雪人,王先生百无聊赖的捧着暖手宝坐在一旁,一脸怨念的冲我们嚷嚷:“堆得好丑!不许堆了!除非肖战也允许我玩雪!”

  

  我不甘示弱的回嘴:“你要是不感冒不发烧,不就可以了?”

  

  王先生对我咬牙切齿了一会儿,还作势站起来要跑过来揍我,肖先生看着我们两个活宝忍不住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脑袋放缓声音说道:“阿钰你可别再刺激他了,你一博哥哥可会记仇了。”说完又转头提醒王先生,“听话,坐那里乖乖晒太阳。”

  

  王先生一向最听肖先生的话,纵使心里一百万个不乐意却也撅着嘴巴讪讪坐好,估计是怎么想也不解气,过了会儿恨恨的捏了个雪球朝肖先生掷去,不偏不倚的正砸在肖先生屁股上。

  

  “bingo!”王先生眼睛一亮,嘴里欢呼着还不忘冲我们嘚瑟,“准不准?”

  

  肖先生只是无奈的摇头笑,脸上的宠溺简直满的要溢出来,看着眼前堆好的雪人沉思了会儿,伸手摘了脖子里的枣红色围巾,小心的围在雪人的脖子里打了个结,随后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阳光下的枣红色围巾看起来有些老旧,针线钩的也不够密,收尾的地方还挂着两撮可疑的线头,我满心怀疑的问:“这围巾是买的吗?怎么那么……”话音刚落,脖子里就被准确无误的扔了个雪球进来,冻得我浑身一哆嗦。

  

  “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呢!那是我织的!”王先生冲我喊。

  

  

  

  晚上睡觉前妈妈突然惊叫起来,我问怎么了,她几乎连手机也拿不稳,点了好几次才点开图片,说是她喜欢的人发了微博,和他之前的最后一个微博消息隔了十二年。

  

  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过去看,图片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雪人,只是雪人脖子上的那条围巾眼熟极了。

  

  图片上编辑了文字,只有短短三个字。

  

  ——“天晴了。”

  

  

  2.  三月中旬的南方终于暖和了不少,王先生身子也被肖先生调养的好多了,不整日的喊头疼,也不时刻拉着肖先生的手说让肖先生陪着,反而天天在我放学后缠着我带他去后山放风筝。

  

  我特意挑了个好天气的周六,傍晚时候后山几乎没人,于是便带着家里的风筝风风火火的敲开了王先生家的门,王先生比我还兴奋,一路拎着风筝跑在我前头,我气喘吁吁的跟着他,喊:“你慢点儿!出了汗生病,不光战哥哥会生我的气,我妈也会扒了我的皮的……!”

  

  得,话没说完,王先生便一脚在田埂上踩了空,滚进了泥沟里,我心里一惊急忙跑过去,却又见他扬着一张脏兮兮的脸爬起来,挠了挠后脑勺对我说:“不好意思啊阿钰,风筝好像被压断了……”

  

  “你还有空担心风筝?”我翻着白眼道:“衣服被糟蹋成这样,你也不怕战哥哥骂你?”

  

  王先生笑嘻嘻的摆摆手:“没事,肖战才不会因为这种事骂我呢!”语气骄傲极了。

  

  我气得胸闷,这种事到底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啊!

  

  风筝坏了,放风筝这事自然也就“夭折”了,我一路左手拎着风筝,右手拉着王先生的手往回走,王先生垂头丧气的,空出来的那只手郁闷的咬着指甲,我斜睨过去,看了会儿又忍不住笑出来。

  

  王先生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正当我走神的空隙王先生突然来了精神,挺直身子冲不远处拼命招手,大声喊道:“肖战!我在这里!”语气响亮又清脆,眼神清亮的像是能容下所有的灰暗。

  

  肖先生不知何时站在东院墙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等着我们。

  

  王先生松开了我的手,迎着微风和夕阳往肖先生跑去,不顾满身未干的泥点子,一头栽进肖先生怀里。

  

  我这才看见,那棵梧桐树也长出了绿色的新叶子。


        灵感来源——《兰亭序》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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