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杨

愚昧成为主流,清醒即是犯罪

【战山为王】冬雾

  私设ooc/勿上升真人
   冬天适合暖暖的粥适合纯白的雪适合寻找爱人
   一发完
   
   
   
   住进新租的房子的第三天,肖战看到了他的合租室友。
   
   北方的冬天冷的出奇,灌进玄关的妖风直扑他的脑门儿,他忍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接着又特别应景的打了个喷嚏。
   
   肖战:“……”
   
   咔哒一声,防盗门被人轻轻关好,彻底阻隔了外面的冷气,而后两人站在不大的客厅面面相觑,相顾无言,一时间死一般的寂静。
   
   客厅里的老式挂钟铛铛铛的敲了七下,气氛尴尬又诡异。
   
   “……那个……”实在受不了对方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神,肖战支支吾吾的开口指了指自己的卧室门,“要不,你先到我屋子里暖和一下?”
   
   “松开。”
   
   “?”
   
   “松开。”
   
   不远处的人语气平淡无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恨不得贴在脸上让肖战看清楚,随后拎着手里的垃圾桶快步走过来,一把撇开肖战握在门把上的手,紧蹙着眉头自己覆上去扭了几下没打开,顿了顿再一次不死心的用力的扭了扭,无果后倏地抬起脸冲着肖战瞪过去,即使隔着口罩,肖战都能感觉到对方眼里的冷意和疏离,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想舒缓一下气氛,却怎么看怎么勉强别扭,最后只能放弃似的耸了耸肩,摊开双手抱歉的说道:“我看你房间门开着,屋里又没人,以为你出门忘记了,所以就……顺手关了,对不起……”
   
   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无比真诚,对方却一动不动,只剩一双眼目不转睛盯着他,丝毫原谅的意思都没有,末了一字一句丢给他四个字:“多管闲事。”
   
   这话听着冷冰冰的,仔细听还透出一股浓浓的不耐烦,只不过面前的人穿着一身略显单薄的灰色睡衣,踩了双普普通通的家用拖鞋,从家到楼梯口的垃圾桶只要半分钟的时间,他却全副武装,线帽口罩一个不落,拎着垃圾桶时露出来的半截手腕白的吓人,也瘦的吓人,将稍稍露出来的气势打回原形,一点震慑力也没有。
   
   于是肖战将自己的房门拧开,侧了侧身子留出一个空隙,开口:“客厅没空调,我屋里有,你先进来,我给开锁公司打电话。”
   
   “不要。”拒绝的干脆利落。
   
   “你穿这么少会感冒的。”肖战走近伸手想要拉他,“你说说你,这时候犟什么犟啊?”
   
   哪知对方一把甩开他:“别碰我,跟你又不熟。”甚至往后又退了半步,“我不冷……”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喷嚏直直冲着肖战面门而来。
   
   “阿嚏!”
   
   肖战:“……”
   
   
   01
   
   合租室友叫王一博。
   
   屋子刚付完房租时房东大姐就凑过来神秘兮兮的小声道:“隔壁那个人,你没事做可别招惹他啊。”
   
   肖战道:“为什么啊?”
   
   房东将房租协议分成两份,一份递给他,一份自己仔仔细细折好塞进随身携带的小皮包里,随后才继续说:“那长相一看就凶得嘞,不好接近,上次我喊人给他屋里搬个桌子,才看到他在家还戴口罩,那双眼睛哦,恨不得要吃人!”
   
   刚烫了一头小卷发的房东大姐说起话来挑着眉撇着嘴,白白胖胖的手指头顺带着略显夸张的比划着,隔了近了,都能闻到理发店的廉价染发剂的味道。
   
   肖战失笑:“以貌取人不太好吧?或许人家是感冒了呢?”
   
   “大姐我看人可准了,小王那小伙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房东拍拍他的肩,“要不是看你这孩子长得好,我才不会说呢。”
   
   “那你为什么还要租给他啊?”肖战不动声色的歪了歪身子。
   
   房东咋舌道:“所以才说那小伙子怪嘛,我原本不想让他住的,他非要再加500块钱房租,说这里地段好,就想住这儿。”
   
   
   
   现在这个怪人就正襟危坐的坐在自己书桌前的椅子上,手里的垃圾桶被他小心放在脚边,随后偷偷的用余光去瞄这间卧室的陈设,一切的小动作都被肖战尽收眼底。
   
   “我叫肖战,战争的战。”肖战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前几天刚租的这间屋子。”
   
   素净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玻璃杯身,面前的人垂了眸子没说话,肖战也不急,悠哉悠哉的躺在床上看他,好一会儿才见对方慢慢吞吞的开口:“……我叫……叫……”
   
   随后再一次没了声,头却更低了些,肖战一眼望过去,只能看见一个圆圆小小的发旋儿,即使没有正脸,他都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所散发的沮丧感。
   
   “你叫王一博。”肖战笑意更甚,“房东大姐告诉我的。”
   
   对方的脸色这才好了些,终于抬了头同他对视,视线落进肖战的瞳孔里,目光闪烁着,犹豫着,最后还是伸手摘了口罩,将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小口。
   
   “谢谢。”他听见对方轻声说。
   
   肖战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冲王一博摆摆手:“你是不是傻啊,和我说什么谢谢,应该是我对你说抱歉才对吧?”
   
   被人调笑揶揄着,本来苍白的脸一下子憋的通红,连耳根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肖战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也不管这种行为有没有礼貌,将人从头顶扫至小腿,最后的最后,目光落在露出来的,已经冻红的脚踝上。
   
   太瘦了。
   
   他在心里得出结论,对方个子不算矮,同他差个没几公分,体型却清瘦的不像话,只剩一把骨头似的,要不是刚摘了口罩看见脸上还有些未退尽的婴儿肥,肖战真怀疑一阵风就能把面前的人给吹跑了。
   
   “你……生病了吗?”他问,“怎么这么瘦?”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对方愣了一愣,接着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道:“就……天冷,感冒了。”
   
   “我一感冒很难痊愈,病很久,所以瘦了不少。”
   
   “那你干嘛扔个垃圾都要戴口罩啊?”
   
   “空气里有细菌啊。”
   
   “你自己一个人怎么会……”
   
   实在是被眼前这人不折不挠没皮没脸的模样惹烦了,更何况还是第一次打照面的人,王一博简直觉得面前的人有些莫名其妙,从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他一向在不熟的人面前毫不掩饰情绪,回话间已经带了浓浓的不耐:“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好好好,我不问了。”肖战赶紧打住,只是脸上的笑意一点没减,语气像在哄赌气的小孩子,“你别生气。”
   
   “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很像我家弟弟,所以没忍住多问了几句。”顿了顿怕对方不信,又添上两个字,“真的。”
   
   他的语气听着真诚无比让人挑不出刺,对方皱着眉看他,终是又将脑袋垂下,指头搅着手里的杯子把手,闷闷的道:“哦。”
   
   见他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肖战便也不主动搭腔,起身帮他加了点热水,又重新躺回床上。冬日虽冷,太阳却挺大,他租的是次卧,有个不大不小的落地门,连着卧室和阳台,这会儿有阳光折射进来,在被子上照下一小排光晕。暖暖乎乎的。
   
   太安静了。
   
   王一博有些坐不住,他和这个合租室友一点都不熟,更何况他一向认生话少,住在这里将近半年,除了偶尔同房东还有楼下那位异常热情的花店姐姐说说话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惯了。今天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答应了对方来这间卧室里,直到前一秒他才反应过来,攥紧了手里的杯子,不自然的说:“我生病用了你的杯子,一会儿门开了我就给你洗干净消毒,如果你不想要……我再重新送一个给你。”
   
   对面坐着的人皮肤几乎白到透明发光,像是那种常年不照阳的白,光光就在那儿缩着肩膀坐着,肖战都觉得王一博那么小小的一团,能立马消失了似的。
   
   他翻了一个身,用手撑起脑袋侧着身子盯着王一博看,脸上依旧还是不变的笑意:“王一博。”他喊他名字。
   
   “怎么了?”
   
   “有没有说你很像糯米团子啊?软软乖乖的那种。”
   
   “……”
   
   对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拉开门往外走,“啪”的一声重重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而后隔着一道门喊他:“喂!打电话问一下开锁的什么时候来?慢死了!”
   
   
   
   主卧比次卧宽敞很多,还有个很大的飘窗,架了个米白色的小桌子,上面乱七八糟堆满了书和纸张,肖战走过去随手翻了翻,大多都是些五颜六色便利贴,贴的满桌子都是。
   
   ——我叫王一博。
   ——我叫王一博。
   ——我叫王一博。
   ——身份证和其他个人文件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
   ——每周三去医院。
   ——我叫王一博。
   ——二十号交租金。
   ——房东每个月十号来检查卫生,要打扫。
   ——还欠花店姐姐五十六块钱,要记得还。
   ——我叫王一博。
   
   …………
   
   他依稀记得置物柜里有一对新的杯子,今天一大早收拾屋子的时候才看到的,灰白纹理,挺好看的。王一博小心从柜子里捧出来拆开,听见身后传来肖战的声音,他转了身看过去,就看到对方手里捏着一张便利贴,一脸好奇的问他:“你怎么写这么多自己的名字?”
   
   他瞬间沉下脸,将茶杯重重放下后跑过去一把夺过紧紧护在怀里,像是护住什么珍宝般,一声不吭沉默着,只留一双好看的眼睛狠狠瞪着肖战,浑身都绷紧着,如张开浑身短刺的小刺猬。
   
   “是……你自己放在这里的啊……”肖战怕他误会,道,“我没有偷看别人隐私的习惯,你放在这里的本子我没翻开过,就只看到这几张便利贴而已。”
   
   “两个杯子,你选一个拿走。”
   
   “我真没偷看。”
   
   “快点出去!”
   
   王一博冲他吼,半分眼神都没分给他,声线却是抖的,将怀里已经捏皱的便利贴小心展平,重新放回桌子上,用书压着。
   
   肖战望着他陡然红了的眼眶,怔了怔,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抿了抿嘴巴,随手拿了颜色更为深沉的一个杯子转身轻轻带上了门。
   
   客厅空空落落寒气逼人,肖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直到出了门,一直萦绕在鼻尖的那股淡淡的中药味才稍稍减轻了些。
   
   
   
   第二天一大早,肖战在厨房煮了皮蛋瘦肉粥,正巧碰上从外面回来的王一博,他笑着招呼对方过来,昨天的不愉快仿佛从未发生过。
   
   “对不起。”
   
   持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肖战闪烁了下眼神,将勺子放下,端了一碗放在王一博面前。
   
   “尝尝我熬的粥。”
   
   “对不起。”面前的人看着他的眼睛,一脸认真,再一次重复道,“我昨天……不该随便冲你发脾气的。”
   
   肖战一下子笑出声,递过去一只汤匙:“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记仇的人吗?快趁热吃。”眼前的少年虽然还是如昨天那般面无表情,仿佛多做一个表情都是多余,脸部的轮廓却柔和的不像话,见他还是坐着不动,肖战伸手揉了揉他柔顺的头发,“真没事,我要是生气,就不请你吃早饭了。”
   
   嗯,手感真不错。
   
   这下子倒轮到王一博不好意思了,昨天对这个室友没什么好脸色,甚至算得上是不讲礼貌,他一晚上都没睡好,心里觉着过意不去,没曾想人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没计较,还请他吃早饭……
   
   看着面前这碗还在冒着热气的瘦肉粥,米被久熬的香气扑鼻而来,对面的肖战被这白色的雾气模糊的看不清晰,他吸了吸鼻子,舀了一小勺粥放进嘴巴里,温度刚刚好。
   
   王一博眨了眨眼,含糊不清道:“……很好吃。”
   
   “好吃就行。”肖战顺势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大口,“我还怕你不想吃呢……哦对了,你平时做什么工作啊?”
   
   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了,低头间偶尔会戳到眼睛,痒痒的,王一博刚想伸手整理,眼前就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他的头发往右边拨弄了一下。
   
   动作忽的就呆滞住了,脑子像是停止了运转,他抬眼注视着肖战,手里的汤匙攥得很紧,紧的他的虎口都些痛意。
   
   才认识没多久,这人怎么总是对他做出一些好似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事?
   
   好像有什么堵住了他发声的喉咙口,导致说出来的话都是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我以前……是个编舞老师,然后……然后现在没有工作……”
   
   肖战点点头:“没事,看你还挺小的,不着急。”
   
   “着急的。”王一博搅了搅碗里的粥,“今年的冬天又长又冷,难熬的很,我又不想闲着,等病好了点,就去找工作……”
   
   这话回的实属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肖战看着他,对方低头喝粥的样子倒是和这副没丝毫表情的脸大相径庭,乖的不行,仓鼠肌鼓鼓囊囊的。肖战心里顿时就软了一块儿,弯着眼角:“一会儿要不要出去散散步,我刚来这片,好多地方都不熟悉呢。”
   
   “哦对了,超市在哪儿?我还得置办点生活用品。”没等对方搭腔,他依旧自顾自的说,“我想着,这屋子就是咱俩住着,我这人呢爱交朋友,你也用不着拘谨着……”
   
   自打一个人住在这儿后就没听过有人能对着他这样的闷葫芦一下子说这么话,王一博握着汤匙听得目瞪口呆,突然就看到肖战变了脸色,噌的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死死盯着他。
   
   “王一博?!”
   
   他不明所以的愣愣看着对方,接着就感觉到有股温热的液体从人中处慢慢淌过嘴唇,下意识抿了抿嘴巴,便尝到了腥腥甜甜的味道。
   
   “你没事吧?!”他看到肖战跑过来,站在他面前,一脸紧张扶着他肩膀,他这才反应过来,伸出手背去擦鼻子,摸了一手的鲜红。
   
   大脑似乎当了机,睫毛轻颤着,他甚至还能腾出空冲肖战扯着嘴角笑了笑:“……没事,估计是……上火……我去洗手间冲干净”
   
   他摇晃着站起身子,腿却不由自主的发软,才走了两步就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直直倒向地板,陷入黑暗前他想:还没答应肖战要陪他出门的事呢。
   
   
   
   等肖战将人抱到床上,拧了毛巾敷在额头上时,王一博就睁开眼醒了,前后不到五分钟,他动作缓慢的坐起身,看着肖战打开卧室的一扇小窗户通风,又拿了片湿巾给他擦脸,神色严肃的让他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抬着脸乖巧坐着,任凭肖战动作。
   
   “感冒这么严重吗?”肖战开口,“都能到晕倒的地步?”
   
   王一博一下子哽住,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嗯。”顿了顿他又道,“你对我这个才认识一天的人这么好,是因为我长得很像你那个亲戚家的弟弟吗?”
   
   话音刚落,额头就被肖战曲起的指节敲了一下,下手略微重了些,他捂着被敲疼的额头又开始瞪向对方:“要不然你无缘无故对我好干什么?”
   
   “看你讨喜啊。”肖战将他嘴角边的一小块血迹擦了,“你发烧了,先躺着,家里有体温计吗?给你量一下,不行的话去医院。”
   
   “不去医院。”王一博说,“体温计就在床头柜抽屉里。”
   
   “严重了当然就要去,哥哥比你大六岁呢,要听话。”
   
   “不去,讨厌医院。”
   
   “必须去。”
   
   “……”王一博郁闷的看着对方一脸的斩钉截铁,突然就噤了声,被肖战塞回被子里才愈发觉得不对劲。
   
   我为什么要听这个人的话啊?!明明没那么熟啊!
   
   他后知后觉的扒开被子,视线跟着肖战的身影转来转去,被对方发现后又重新闷回被子里,肖战的手掌温温热热,靠在他额头上怪舒服的,他下意识的蹭了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的睁开眼。
   
   “肖战。”他问,“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比我大六岁的?”
   
   
   …………
   
   房东大姐怎么这么爱在背地里谈论别人?连年龄都要说!王一博气结,恨恨的咬着牙翻了个身不理身后的人,肖战忍着笑,看着眼前毛绒绒的后脑勺,凑上去拍了拍王一博肩膀。
   
   “体温计拿出来我看看。”
   
   王一博摸索着从腋窝里掏出来递过去,语气里满满的不情愿:“给!”
   
   39度8。
   
   肖战僵了脸色,放下体温计几乎是手脚并用的去拽王一博的被子,试图将这人从里面捞出来,对方看出他的意图,下一秒就死死攥紧被角,将脑袋也彻底埋进去,死活不肯出来。
   
   “跟我去医院,都快四十度了!”
   
   “说了不去不去不去了,你听不懂吗?!”
   
   “难不成要任凭你的病越来越严重吗?你都这么大的人了,生病生到晕倒还觉得没事?”
   
   “……”
   
   王一博忍无可忍的一把掀开被子,发烧的缘故导致他太阳穴一直突突的钝痛着,眼眶里像是聚了一层水汽,湿漉漉的。他蹙着眉,说出来的话却好似存了十足的委屈:“要是去医院有用,我还能和你在这里耗时间?”
   
   
    02
   
   脑僵直综合征。
   
   肖战没听说过这种病症,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脸凝重的翻着手中的病例书,又看到王一博撅着屁股从衣柜里拖了一个药盒出来,怕他不信似的,赌气般重重放在他面前。
   
   “喏,你可以好好看,看仔细点。”
   
   “就是个很奇怪的病啦,医生说是遗传的,可能父母哪个人以前得过各种病吧?”王一博撑着下巴道,说着说着又开始神情落寞起来,“可是……我连他们是谁,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全都给忘了……”
   
   为什么这么瘦,为什么会流鼻血,为什么会突然晕倒,为什么家里会贴着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便利贴,似乎都有了解释。
   
   心陡然砸进了冰窖,浑身上下凉的彻底,肖战想起来,昨天他问王一博名字,这人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间接性记忆缺失。
   
   而这仅仅只是脑僵直综合征的后遗症之一。
   
   接下来的日子,王一博会将所有的人和事忘得干干净净,经常性的出现幻觉,剧烈的头痛,听不得太大的声响……手轻不可闻的发着抖,肖战将病例合上,浑身的无力感。
   
   突然晕倒只是个导火索,疾病日积月累生根在体内,爆发出来只是时间的问题,往后的日子王一博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疼痛,肖战想都不敢想,他阖起双眼,而后又缓缓睁开。
   
   “你连自己叫王一博,也总是忘吗?”
   
   王一博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怔了一怔,随后立马想到了昨天的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啊,经常忘,所以才会把名字和一些重要的事写到便利贴上,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要是我真的把什么事都忘了还活着的话,就太可怜了。”他说,“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可怜。”
   
   肖战定定看着他,没说话。
   
   王一博绕过床跑到飘窗前,从一堆便利贴里扯下一张,送到肖战眼前:“你看,我昨天把你名字也记下来,你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的,不然多没面子。”
   
   ——舍友叫肖战,人很好。
   
   肖战接过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喃喃道:“你怎么知道我人很好啊,你才是个笨蛋。”
   
   “确实挺笨的,不然也不会忘了那么多人……”王一博瘪了瘪嘴,“不过我这人看人还挺准的,你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超市终究还是没逛成,王一博被肖战关在屋子里关了两天,勒令他必须好好休息,直到第三天清早王一博急头白脸的给肖战拼命解释,自己的烧早就退了,不用再窝被子里了,肖战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照着医嘱按时给他喂了药,这才勉强答应了小孩想要出门的请求。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王一博有些不服气的揉了揉鼻子,“出个门还要征求你同意。”
   
   “你不听也得听。”肖战掷地有声道,伸手替他戴好帽子,又将围巾围了三圈,看着眼前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个亮晶晶的眼睛的人,满意的牵起对方的手。
   
   “走吧。”
   
   他一向体寒,到了冬天更是,手脚整天整日冰凉彻骨,此刻被肖战温暖干燥的手掌包裹着,却奇迹般的不觉得陌生排斥。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沉默,他低头漫不经心的盯着袖口,耳朵却发烫的厉害,心也不受控制跳的很快,他把这一切归咎于罪魁祸首肖战。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楼下花店的姐姐看到他下来稍稍吃了一惊,随后笑着说:“好几天没见你了。”看到王一博站着的肖战笑意更甚,从清晨刚浇过水的花簇里拿出一朵洋桔梗递到王一博面前,“送你了。”
   
   王一博摇摇头:“上次的钱还没还你呢……”说罢低着脑袋从口袋里掏出零钱,“加上这支,六十块钱。”
   
   “这支是送你的。”花店姐姐见他脸皮薄不好意思收,身边的人倒是长了一副讨喜的笑脸,便热情满满的塞到肖战手里,“王一博这弟弟其实人很好的,住这里半年了,终于看到他交到了朋友,我也是挺开心的。”
   
   “什么朋友啊……”他看了一眼肖战,小心嘟囔,“明明才认识一个礼拜都没有……”
   
   肖战一向耳尖,知道这人只是嘴巴硬,心肠软,憋着笑没揭穿,朝花店姐姐晃了晃他俩牵在一块儿的手,说:“特别开心。”
   
   
   
   今天是周一,上班日,外面的风吹的人骨头都哆嗦,走了没一会儿王一博就走不动了,嚷嚷着喊冷,要拿铁。
   
   咖啡馆里暖气充盈,角落摆放着一排矮牵牛,窗边的座位有灿黄的阳光照进来,整个人都显得暖洋洋的。
   
   拿铁只买了一杯。
   
   肖战将搅拌棒放下,不紧不慢的在王一博的死亡凝视下喝了一口,随后又不紧不慢的从带着的双肩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
   
   “你喝这个。”
   
   “……你别太过分了。”
   
   “喝白开水对身体好,我早上特地给你凉了一会儿,已经不烫嘴了。”
   
   王一博咬牙切齿的接过来,鼓着腮帮子喝了一口,又将杯盖重重盖好:“满意了吧……!”
   
   肖战慢条斯理喝下第二口拿铁,出口夸赞:“乖,真听话。”
   
   “……”
   
   
   
   咖啡馆里只有一对老夫妻和他俩,王一博百无聊赖的枕着胳膊戳着桌上的广告纸折射下来的一小圈光晕玩,懒懒开口:“肖战,同我讲讲你那个弟弟吧。”
   
   肖战呼吸停顿了一下:“怎么突然想听这个了?”
   
   “就是好奇啊。”王一博轻声道,坐好撑着头看他,“因为第一天你就说我像他。”
   
   肖战将目光落在他明媚的眸子里,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眼里带了浅浅的笑,温柔的过分,“那个弟弟,不仅性子和你相像,长相也像,话少,面冷,我第一次见着他同他打招呼,他都没理我。”
   
   “我是被父母收养的孩子,他们没有孩子,说我长得乖巧,一看就招人喜欢,便从孤儿院里把我抱回了家,我很爱他们,如果没有他们,我也不会有机会认识那个弟弟。”
   
   “看来你很喜欢他。”王一博在桌面上画着圈,“后来呢?”
   
   “后来我才知道弟弟只是天生性子慢热而已,熟了之后挺活泼的一个孩子,遇到感兴趣的事会拽着我说很久。”肖战笑,“他很聪明,喜欢做的事情,每一件都做的很好。”
   
   “他和我说,要是有一天他生气了,不理我,躲得远远的,只要我去牵一下他的手就好,牵紧一点,他故意甩手也不要松。”
   
   “他还说,他永远不会不理我的。”
   
   肖战的眼睛很好看,眼尾弯的风情万种又保留着少年模样,看一眼就要跌进去找不着北,画着圈的手一顿,王一博移开视线咽了口口水,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眨着眼睛干巴巴的问:“你们感情真好,那他人呢?”
   
   肖战摇摇头笑着不说话了,低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拿铁,好奇心再怎么重,王一博也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习惯,便也识趣的止了话题。
   
   周身突然安静不少,气氛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
   
   王一博也不是那种会没话找话的人,只是有些懊恼惶恐,自己刚才是不是问了什么让肖战不舒服的敏感问题,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对面的人说:“听说下周圣诞节当天,会下雪,要不要一起看?”
   
   王一博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你也很好,所以,不想让你一个人。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住在这栋楼的人都发现,五楼那位性格怪异长得好看,经常独来独往的男孩子,身边多了一位同样很好看的人。
   
   他们又发现,男孩子没有印象中那么奇怪,他没有再戴着口罩,也开始喜欢笑,笑起来嘴角边会有两个小小的括弧,怪可爱的。
   
   房东大姐磕着瓜子倚在花店门前,眯着眼睛观察着不远处刚从药房里走出来的两个人,越看越觉得哪里怪怪的不对劲,冲花店小姐姐道:“这两个人,关系怎么突飞猛进的……”
   
   “缘分的事儿谁知道呢?我和你当时不到两天就熟了不也是因为缘分吗?”花店姐姐从里屋走出来,刚掀开门帘就变了脸,“谁叫你把瓜子壳吐我店门口的?!”
   
   
   天气越来越冷,夜里降的霜凝在窗户上,天亮了便是一层薄薄的冰,肖战将圣诞树上的小铃铛挂上去,又忙着给加湿器加了点水,这才放心的坐在床边歇了歇,他吐出一口呼吸,摸了摸王一博的额头。
   
   高烧退了些。
   
   这是王一博昏睡的第三个小时了,一直没有醒。自打上次毫无征兆晕倒后,体内那颗定时炸弹终于蠢蠢欲动,北方的室内干燥,放了两个加湿器也没用。他整夜整夜的开始失眠,看着王一博的脸能发好久的呆,病痛折磨的床上的人连脸颊剩余的最后一点肉都消失了,浑身瘦得抱着他都有些硌人的疼。
   
   半夜王一博被硬生生痛醒,烧的迷迷糊糊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断断续续小声哭着喊疼,喊“爸爸妈妈”,肖战将他环进怀里,动作轻柔的替他一下一下的拍着背,嘴里念着:“不疼了不疼了……”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
   
   即使神志不清的人连眼前的人是谁都分不清,却也凭着本能知道往温暖的地方钻,浑身疼的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全身摸着滚烫身体内部却又冷得剧烈发着抖,肖战抱着他不撒手,眼角红的吓人。
   
   怀里的人流着泪突然道:“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啊……”
   
   肖战将他抱得更紧,吻了吻他汗湿的鼻尖,颤声道:“哥哥在这儿,不走。”
   
   怀里的身体滚烫的吓人,烫的他也火烧火燎的疼,吸入的空气像是一张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残忍的一圈一圈残忍的包裹起来,找不到出口。肖战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却又深知,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床上的人那么轻,安静的睡在那儿,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了般,肖战将对方脸颊边的被子掖紧了些,侧着头将脸贴在王一博的手背,视线落在了窗外的银杏树光秃秃的枝干上。
   
   他说,爸爸忘记了好多人,你也是,哥哥找得你好辛苦,不要再偷偷藏起来了。
   
   他又说,一博,我好想你啊。
   
   突然眼前晃过一片小小的白色的雪花,转瞬又不见,肖战将王一博的手攥得很紧,小声哽咽道:“一博,下雪了。”
   
   
   
   王一博是在傍晚的时候醒来的,肖战烧好晚饭,刚擦了手推门进来,就看见王一博倚在床边安安静静的看向窗外,雪下大了许多,漫天的白色,一点多余的杂色也没有。
   
   肖战走过来:“你醒了?”
   
   床上的人神色恹恹,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自打肖战进来,视线便从窗外移到眼前的人身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肖战替他穿好睡衣,顺了顺他的头发,直到对方蹲下来替他穿袜子时,他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不能理解眼前的事似的歪着头轻声问:“你是谁?”
   
   眼前的人手下猛的停住,抬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看着看着,眼眶砸了一滴一滴的眼泪下来。王一博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只觉得突然难过起来,心里燃了一簇火,将所有的一切烧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剩下。
   
  
   03
   
   “这种病症医学史上没有明确有效的治疗手术。”
   
   一句话,像是给人判了死刑,切断了所有原本的希冀。
   
   王一博混混沌沌间听不懂医生说的这种医学术语,他乖乖垂着腿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听到最后也只知道,这种病的治愈率几乎为零,自己会死。

  头顶的手掌揉了揉他的头发,将他背起,他听见肖战对他说:“回来想吃什么?”
   
   他想了想:“你熬的瘦肉粥。”顿了顿又道,“肖战,好疼啊。”
   
   “浑身都疼,靠在你身上,骨头咯得好不舒服,你是不是也很疼?”
   
   肖战侧着脸对他笑:“不疼。”
   
   
   天气预报一点也不准,说好的圣诞节下雪,却提前一天下了,王一博答应了陪他一起看雪,却连他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
   
   便利贴都收着,他将所有的都归拢在收纳盒里,看着身边的人一脸懵懂的一张一张翻看,又不厌其烦的一张一张解释。
   
   “你叫王一博,我叫肖战。”
   
   “我……是会一直陪着你的人。”
   
   “你只是忘了些事情,过一段时间会想起来的。”
   
   “这个杯子以前是一对,你送了一个给我,其实你不知道,这是很久之前我送给你的。”
   
   “冬天很快就会过去了,我以前答应过你,要陪你去登山,等春天到了,我们就去。”
   
   “楼下花店的姐姐和房东很喜欢你,看到她们要打招呼的。”
   
   …………
   
   大多都是他在说,王一博只是静静听着,听着听着又会睡着,如今他连床也很少下了,走一会儿便要歇很久,气总是喘不上来,肖战帮他拍很久的背也没有用。
   
   
   
   从医院到家距离不远,走到楼下时花店姐姐又递了一朵洋桔梗过来,王一博想起肖战说的话,即使没什么多余的力气,也靠在对方的后背上,努力扯了扯嘴角将花接过来:“谢谢你。”
   
   “这还是一博第一次没有拒绝姐姐送的花呢。”花店姐姐捏了捏他的手,“要听哥哥的话啊。”
   
   
   “我以前很不听话吗?”上电梯的时候背上的人突然问。
   
   肖战挑着眉道:“很不听话。”
   
   “真的吗?”
   
   肖战道:“喜欢乱跑,和我玩捉迷藏,害我找不到你。”
   
   “你不喜欢捉迷藏吗?”
   
   肖战思索了一会儿,道:“不喜欢。”
   
   王一博诚恳道歉,搂着肖战的脖子:“不会了。”
   
   吐息间是温暖的气息,肖战只觉得脖子处痒痒的,他看着电梯屏幕上跳跃的数字愣了神,王一博将他搂的很紧,脸贴着他的脖颈,原本一直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下来。
   
   “再也不会了。”肖战说。
   
   
   凌晨的时候王一博再一次被迫醒来,整个人浑身上下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他哭喘着喊疼,吃了两片止疼片也无济于事,疼到后来声音越来越轻,连带着呼吸都窘迫了一次。
   
   直到将肖战的胳膊生生咬出了两排带着血迹的牙印,这才才清醒了一点。王一博蜷缩在床上,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最好消失不见才好,脑子里却陡然出现了很多从未见过的陌生场景,本是周围萦绕着漫天的白雾,紧接着渐渐清晰。
   
   ——门前的大人们都在聊着他听不懂的话题,他只能坐着,闷着脸不想说话,刚来他家的哥哥主动找他聊些有的没的,他还拧着眉头将脑袋转了过去。
   
   ——学校门口有棵很大的银杏树,每当放学,他都会看到哥哥在树下接他,逆着夕阳,整个人都笼罩在暖黄色的光芒里,格外的好看。
   
   ——他说,哥,你要照顾我一辈子啊。面前的人摸摸他的头,眼底盛满无尽的温柔,说:好。
   
   ——查出病的那一天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第二天趁着哥哥和其他人都不在,收拾了行李买了另一个城市的车票,他想走的远远的,让所有人都找不到。
   
   ——走的太急,他忘了带走床头一家四口的合影,时间久了,在路上走着走着,看到有小朋友喊爸爸妈妈,他想,爸妈到底是什么模样?他努力的想要回忆起来,可是大脑像是被删除了所有有效文件的电脑,便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肖战说家里有一个弟弟,同他很像,那个弟弟说永远不会不理他的。肖战还说,要陪着他。
   
   ——哥哥有着一张和眼前的肖战一模一样的脸。
   
   这些乱七八糟的场景像是人死前会出现的走马灯一桢桢在脑海里浮现着,太多太多压的王一博快要喘不过气来,眼泪滑了一脸,泪眼朦胧间他看着肖战,看着看着就笑了,哑着嗓子开口:“肖战,我真的好讨厌成为累赘的感觉啊。”
   
   “肖战,春天真的还会来吗?”
   
   肖战怔怔的听着,心骤然就凉了下来。
   
   
   
   元旦节的那天,又下了一场不小的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窗外的一切都隐匿在漫天的大雪里,王一博靠在飘窗边的软垫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洋桔梗的花瓣。
   
   下午时候楼下的花店姐姐上来,捧来了一大束洋桔梗,说是店里进的太多了,放不下。王一博只是闷闷的笑,声音卡在喉咙里,听了叫人心揪成紧紧一团。
   
   “姐姐,哪有开花店的嫌花多的?”他说,“说谎都不打草稿。”
   
   他说一句话几乎就要咳嗽一声,肖战揽着他的肩膀,让他把所有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病痛折磨的他还只剩下一把轻飘飘的骨头,让人看着心悸,肖战敛了眼帘,将他的手指头握在手心捏了捏。
   
   花店姐姐笑着冲他“呸”了一声:“就你小子最聪明,等到天气暖和了,要下楼继续教我儿子跳舞啊,他很想你。”
   
   王一博还是笑:“对不起啊姐姐,跳不动啦。”
  
   
   
   晚上的时候雪终于小了些,家家户户亮起了灯,暖黄色的灯光和白雪交融映衬得格外好看,王一博难得有了些精神,坐着撑着下巴看他忙碌着,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看什么呢?”肖战走过来替他将腿上的毛毯盖好,“不要乱动,会着凉的。”
   
   面前的人冲他张开手臂,扬着笑脸说要抱。现在的王一博和过去那个性子冷冷清清的人截然相反,变得很乖,很黏人,偶尔会撒个娇,冲他讨个抱。
   
   王一博抬起头,两人额头相抵,肖战便吻了吻他的眉心,轻轻贴着他的脸颊,“等雪停了,明早带你出去堆雪人好不好?”
   
   “不急。”面前的人眼里盛满了亮晶晶的碎光,“你知道楼下那颗银杏树夏天有多漂亮吗?”没等对方回答,他自顾自的接着说,“那会儿叶子是绿色的,积满了整片枝干,上面挂着数不清的果子,我和花店姐姐家的儿子,还有小区里其他的孩子一起摇着枝干,果子便洒了一地,拾都来不及拾。”
   
   “我还在那颗树下教过小孩子怎么滑滑板,他们特别笨,刚踩上去就摔了,花店姐姐家儿子还摔断了一颗牙,我买了巧克力送给他他才答应我不告状。”
   
   “这半年多我过得特别开心,周围的人也待我特别好。”说着说着,怀里的人语气哽咽了起来,死死抓着肖战领口,抓的很用力,“可是……可是唯独,我忘了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有触感冰凉的液体滑进领口,肖战知道那是什么,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王一博,抱了很久,久到胳膊传来酸痛感也没舍得放手。
   
   他再也不想放手了。
   
  
   
   这场雪下了很久,两天两夜后才堪堪停了。
   
   房东大姐从楼上下来,脚一打滑,差点直接在花店门口摔个屁股墩,她扶着墙惊魂未定的拍拍胸脯,随后反应过来,冲一旁在花店门口笑得乐不可支的人一眼瞪过去:“有笑的时间还不如把你门前的雪铲干净了!我摔了倒还好,万一楼上那小子摔了,我看你怎么办!”
   
   “上去做什么了?”花店姐姐虽说依旧笑着,手上已经拿了推雪铲,“刚看你手上拿了东西。”
   
   房东大姐搓了搓手心跑进花店:“多熬了些热汤,给他俩孩子送了些过去。”说罢嫌弃似的“啧”了一声,环顾了一下四周,“我说你这店能不能安个暖气啊,怪不得没生意。”
   
   
   王一博终究是没有陪着肖战下楼堆雪人,他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止疼片失去了一切作用,现如今只能生生承受着身体深处铺天盖地的痛意。
   
   肖战照例给他喂了药,打开加湿器,洗干净早晨在超市买的玻璃花瓶,将花店姐姐送的洋桔梗整理好小心翼翼插进花瓶里,就听见身后的人说:“肖战……你……你能不能……堆一个雪人送给……我……”
   
   他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极为艰难,肖战手下动作一顿,随后将花瓶捧到飘窗的小矮桌上,走到床前将人抱到躺椅上,从这里看过去,视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窗外的银杏树下。
   
   “你在这里等我。”肖战理了理王一博的头发,“很快。”
   
   王一博看着他,语气里尽是认真缱绻:“好,等你……”
   
   
   肖战戴了一条枣红色的围巾,在皑皑白雪间显得格外醒目,王一博目不转睛望向窗外的人,舍不得似的一秒也不肯移开。
   
   他看着对方冲自己使劲挥了挥手,将围巾摘下动作温柔的圈在了雪人的脖子里,眼角似有明亮水光,转而掉落又不见,王一博小声嘟囔了一句:“……好丑的雪人……”
   
   可是天地万物间,在他眼里就只剩了肖战一个人。
   
   王一博终是忍不住,努力撑起身子想要将那个人看得清楚些,更清楚些,喉间压制不住的腥甜却在这时涌出,他有些无措的眨着眼睛看向被血浸湿的衣服,竟是想到:这套睡衣是肖战刚洗干净的,又得麻烦他了。
   
   最后的最后,他仿佛看到银杏树下,肖战逆着夕阳冲还是小孩的他放学回家,笑得一脸宠溺,见他走到面前,蹲下身子摸摸他的发顶,说:“我们一博最乖了。”
   
   王一博看着看着又开始笑着落下眼泪,轻声开口:“对不起……”
   
   我一点都不乖,我再也不跟你玩捉迷藏了。
   
   
   04
   
   冬去春来,楼下银杏树抽出新的嫩芽时肖战也搬走了。
   
   房东大姐惆怅的在花店门口吐着瓜子皮,嘴唇上下翻动吐得那叫一个熟练:“这日子真是无聊透了,现在包租婆也不好做啊。”
   
   花店姐姐没好气的道:“那就把房租减少一点啊……哎呀说了别把瓜子皮吐我门口!”
   
   
   即使天气暖和了些,路边也总有难以消融的雪堆,阳光折射照在上面刺眼的很,肖战将行李箱放上行李架,手里只剩一个小小的帆布包,他打开检查了一下,所有的便利贴都被他仔仔细细卷着放在最内层,这才放心的坐好将拉链拉好,紧紧抱在怀里。
   
   视线落在车窗外,肖战忽然就恍了神,回想到三个月前第一次来这个城市,也是这样的场景,抱着难以言喻的期许。
   
   “一博,春天真的来了。”他看着窗外喃喃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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