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杨

愚昧成为主流,清醒即是犯罪

【战山为王】离婚战役 下

  私设ooc/半现实向/勿上升真人
  含育儿

  
  05
  
  娱乐圈就是这样,闹得再怎么沸沸扬扬的新闻,掀得再怎么波涛汹涌的浪,终究是会淡于人前,被身后更大的浪潮盖下去,一丝波澜再兴不起。
  
  一位早已退居幕后自己当了老板,一位半隐退专心照顾家庭做了职业摩托车赛车手,本就已经不是活跃在大众视线里的人物,过了一段时候后热度便一点点淡了下去,某某流量男明星一夜之间被爆出脚踏两条船,成了娱乐圈外众人新的日常谈资。
  
  外面日头大,天空里一点云的影子看不见,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凉意都捕捉不到,从民政局出来后肖战便一直不作声,将离婚证揣进兜里后转身等着王一博,等那个穿着普通短袖、面色冷淡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后,他反倒像是被人勒住了喉咙般不知说什么,犹豫了半天才道:“……我送你回家吧,上午公司没什么事。”
  
  本以为对方会拒绝,谁知王一博只是看了他一眼,夹杂了一丝肖战看不懂的情绪,待他还未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已经将所有神色快速掩去,冲他抿着唇淡淡的笑:“也好。”
  
  王一博已经很少对着他笑了,平日不是面无表情就是皱着眉头让他对阿愿好好说话,即使两人都在家,相互交谈的次数也是少的可怜,以至于他都快忘了,当初网络上谈论王一博这人性格多么冷淡疏离,他一句话都没信,因为他知道,王一博笑的模样多么好看,自己一开始,也是被这温和纯良的笑给勾了魂的。
  
  坐上了车后他将空调调至恰好的温度,侧了脸看王一博拉好安全带这才轻声唤对方的名字,语气迟疑不定:“之后有什么打算……”
  
  “再说吧。”王一博道,低着头笑笑,“三十了,也没过去想那么多了,阿愿的学习我得抓抓紧,况且……”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在车队也不错,队员对我都很好,没什么其他追求的东西了。”
  
  肖战默默抓紧了方向盘,搁在过去,他是怎么也不相信这些话会从王一博这种性子要强的人嘴里说出来,如今听见了,心里头却是异常的酸涩,这样的王一博,他是如何也不愿看到的。
  
  是他亲手把那个意气风发的人弄丢了。
  
  “你不是喜欢拍戏吗?”他道,“可以重新试试的……”
  
  “重新试试?”王一博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眼底满是自嘲,而后轻轻摇了摇头:“我很久不拍戏了,恐怕已经不习惯了,新人那么多,哪有我可以做的?”
  
  “哦对了,中午陪我去辅导班接阿愿吧。”他道,末了又添上一句,“周末要是有时间……可以陪儿子一起去游乐场吗?他一直很希望我们俩和他去。”
  
  早上九点正是上班高峰期,他们的车开了没多久就堵在了高架上,肖战看着前面几排望不到边的车,轻叹了一口气拉起手刹,嘴里应着:“好。”短短一个字,他却说的怎么也不是滋味,不知是不是错觉,心脏也紧紧揪着,跟着死命的疼着。
  
  他明白,刚刚在民政局签下名字的那一刻,他和王一博为期七年的婚姻也算是走到头了。
  
  “前段时间你说房子的事。”他声音闷闷的,“给你吧,我一个人,用不着的。”
  
  王一博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很快拒绝:“不用了,郊区那边我还有一栋房子,等我收拾好了,就会把阿愿接过去。”
  
  “怪不好意思的,爸妈那边我暂时还不太方便回去,还得麻烦你几天。”他低头一直翻弄着手心里的那本离婚证,开开合合后还是放进了口袋里,“我会尽快把东西收拾完的,这几天我睡客房吧。”
  
  他一番话说的云淡风轻,却是十分的疏离见外,客客气气的,将他们的关系分的清清楚楚,肖战听着,脸色愈发的颓败,脑海里飞速闪过了很多过往的事,像一帧帧绚烂的走马灯,他与王一博刚确认恋爱关系的时候、两个人互见家长的时候、结婚当天的时候、阿愿第一次来到这个家的时候、还有两人向对方互作承诺的时候。
  
  之前怎么也记不清、模模糊糊的回忆报复似的渐渐清晰起来,一股脑的重新灌进他的脑海里,逼着他看清事实:身旁的人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肖战几乎是有些局促的说:“要我来帮忙吗?……啊不是。”他懊恼的歪着头轻声啧了一声,“我是说,你不用这么着急……这里是你的家,想呆多久呆多久。”
  
  王一博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他整夜整夜的失眠,怎么也睡不着,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下眼皮浮了一层淡淡的乌青,此时车内的温度对他而言还是冷了些,实在没忍住侧过头咳嗽了两声,再开口声音都哑了许多。
  
  “两头爸妈还没通知,你准备什么告诉他们我们离婚的事情?”他没理会方才肖战说的话,颇有些答非所问的意思,“阿愿也是,终有一天要知道的,还不如早些告诉他。”
  
  车已经到了地下车库停下,四下一片寂静,王一博解了安全带打开门刚想踏出去,手腕就被人一把捞出往回拽,他没丝毫防备,整个人重新砸回座椅上,肖战没用多大力气,却正好箍住了他受伤的地方,刺激得他眉心猛然一跳,几乎卸了全身力气。
  
  “你干什么?!”他低声吼着瞪过去,也不管疼痛与否,挣了挣胳膊却没挣开,“松手!”
  
  肖战没听见面前人的话似的,固执的拉着他的手:“孩子太小了,你不可以这样做,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俩离婚一拍两散,自然会分开生活,阿愿虽然还小,但是他不蠢也不笨,难道不会感到奇怪?”王一博几乎要被气笑了,语气里也带了刺,“怎么,咱们一开始是说好了的,离了婚阿愿给我来养,我做什么还得和你报个备?你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点,难不成要反悔吗?”
  
  突如其来的怒意和早已压抑许久的委屈令他陡然爆发开来,声音不大,在狭小的车厢钻到肖战耳朵里却是异常清晰:“肖战,你有没有搞清楚?我们俩已经离婚了,法律意义上没有关系了,你没有资格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既然我们双方说好孩子给我,那你就别干涉我。”
  
  “我也是阿愿的父亲!”肖战先是怔住,他很久没看到王一博这副模样,对方在结婚后的日子里大多都是和和气气的,鲜少会有真动怒的时候。
  
  他方才拉住王一博的原因很简单,他只是太害怕了而已,眼前的人同他现在似是隔了一条很宽的鸿沟,他怎么跨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个眼神也不愿多给予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是真的怕了,才会这么不管不顾的拉住眼前这个人。
  
  “即使离婚了,我与阿愿的关系不会解绑,我当然有资格管。”肖战生怕对方甩手离开,此刻是怎么也不愿松手的,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许多,眼神也柔和了不少,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味道,“一博,你别生气……我们回去一起好好谈谈,好不好?”
  
  王一博冷笑一声,心气不畅:“谈?谈什么?阿愿吗?你现在知道他是你儿子了?平时哪儿去了?”顿了顿继续道,“这两年你管过什么?阿愿暑假后就要上一年级,什么时候去面试小学的你知道吗?考的是哪一所小学你知道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又有什么资格管。”情绪压抑了太多太久,一旦宣泄便是一发不可收拾,说着话时连身子都在微微发着抖,王一博咬着牙一用力,将手腕从肖战的手掌心狠狠挣脱开,眼底是凄厉的红,“肖战,我们两个人已经离婚了,玩完了,搬出去后你除了周末来看看阿愿,其他时候别来打扰我。”
  
  他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说完立马起身出去关上车门,生怕慢了一秒看着肖战的脸就会不忍心。
  
  “一博,一博!王一博!”肖战见闻连忙跟上去,这里是私人车库,也不担心有没有旁人会看见,他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王一博方才生气的样子,什么也顾不上了,牢牢用胳膊从后头箍住王一博身体,“你别生气,我错了,我不该这么不识时务同你讲到孩子身上的,我只是……我只是担心你……”
  
  他嘴里胡乱的道着歉,手里的力气更大,王一博再怎么用力也挣动不了半分,答应愿意与朝夕相处七年的爱人离婚本就不是他本意,只是王一博那时掉着眼泪求他的样子让他心痛如绞,比起自己的想法,他更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王一博。
  
  那明明是他一开始说着要好好对待、爱护一辈子的人,却被他平日里不以为然的漠视伤害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蓦然合眼,王一博站着没有再动,睫毛颤抖,末了开口,嗓音极为疲惫:“我已经很累了,过去可能还会选择和你狠狠吵一架,打一架,可是现在我没有力气和心思再同你闹了。”
  
  “你怎么样都好,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要你,你开心……打我骂我都好,我肯定不还手。”肖战的身子也抖得厉害,说出的话颤得不成调,“只是不要这样,不要把我推的远远的,从此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我害怕……”
  
  地下室的灯光昏暗,王一博眼眶酸涩发涨看不太清,只感觉肖战将脑袋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发丝蹭着他的脖子有些痒,他不知道怎么的,在这种情境下,突然想起了以前每次下戏后,肖战都喜欢这样从身后抱着他,恨不得挂在他后背做个连体婴,同他半埋怨半撒娇说着好累哦,和你换角色吧好不好,台词太多了背不完啊。他又不会安慰人,就会低着头笑,反手去揉肖战的头发。
  
  明明是同过去一样的姿势,却已经物是人非。
  
  王一博侧着头去看肖战的脸,终究是软了心,想要拍拍对方的肩膀,却看到有眼泪淌过肖战的鼻翼,让他的手生生停住。
  
  肖战在哭。
  
  他一下子没了想法,心里空洞一片,像被刺骨寒风刮过的荒芜地般,他清楚的很,肖战这人同他大致无二,万般是不喜欢掉眼泪的,在他的印象里,这人一惯的冷静自持,他还真一时间想不起肖战什么时候流过泪。
  
  可是此刻,王一博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于是他开口:“肖战,你在后悔吗?”胳膊垂着,身子彻底松懈下来任由肖战靠着,说话间明明勾着嘴角笑,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哽咽,“后悔之前那样对我,后悔喝醉酒后对我说过的话,后悔将我的容忍当作理所当然?可是后悔也迟了啊,因为你,我连过去的王一博都弄丢了,我不想再失去其他宝贵的东西了,放过我吧,好不好?”
  
   话音刚落,眼泪便也跟着落了下来,正好砸在肖战圈住他身子的那双手的左手手背上,手背一凉,肖战下意识的松了松胳膊,停滞了会儿后,颓唐的将胳膊彻底放下,张了张口才发觉喉咙像被刀片剌了般刺骨的疼,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生怕再激了眼前的人。
  
  “去忙吧。”王一博说道,“别忘了一会儿一起接阿愿,他会很高兴的。”说着伸手按亮车库电梯的按键,便再也没有回头。
  
  肖战看着电梯旁显示楼层的数字一点点匀速的往下落,心里有根弦颤得厉害,终于忍不住:“你还爱我吗?”
  
  又是死一般的安静,正当肖战失望的以为王一博不会回答时,身前的人突然轻轻的叹了口气,像是在无奈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这么大人了,就不要这么幼稚了,你我都知道,爱这个字,撑不起平淡生活的。”
  
  
  
  情绪这种东西一向来的突然。王一博回家换了衣服后便一头扎进厨房,冰箱里的食材齐全的很,他想起来阿愿喜欢喝王姨烧的排骨汤,肖战喜欢吃王姨做的可乐鸡翅和尖椒鸡,他曾经还特意向王姨讨教过做法,用本子记着每一个步骤,也亲手试验过,失败了很多次,最后做出来的成果也能拿出手了。
  
  过去不熟悉甚至是从未做过的事,做多了,也就驾轻就熟了。
  
  排骨是需要时间炖的,王一博开了小火后便将刚做好的鸡翅端到了餐桌上,客厅有一面刚结婚时他心血来潮置办的落地镜,折返去厨房的时候正巧经过,视线落在上面却再也移不开了,王一博怔怔看着镜子里的人,苍白的脸庞凌乱的头发,刚换上的干净衣服胸口被溅上零星油点,身上隐约还散发着一股子厨房的油腥味,叫他自己差点都没认出来镜子里的是谁。
  
  旁边的柜台上放着一张他举着头盔冲镜头笑的一脸开心的照片,是肖战拍的。那会儿他刚参加完一场比赛,拿了第一名,浑身都挂着汗时肖战过来找他,站在不远处喊他的名字,他立马就转了身,便被抓拍到了这张。
  
  不过几年光阴,这双眼里怎么就一点亮光也看不到了。王一博想着,脑子里突然蹦出肖战说过的那两个字:无趣。
  
  故作冷淡不是一件好事,古怪不讨人喜欢,还特别爱给自己找麻烦,擅长让自己活的辛苦。
  
  确实也是,无趣透了。心头闷出一团火,于是他走上前,将照片抽出来,用力揉成一团后狠狠砸进了脚下的垃圾桶里。
  
  “难看。”他说。
  
  
  —
  
  饭点的时候肖战过来接他去阿愿的辅导班,小孩子一向好哄的很,打开车门后看到肖战坐在驾驶座上,先是一惊,后而反应过来,兴奋的扒着王一博的胳膊喊:“爸爸!爹地怎么一起来了啊!?你都没告诉阿愿!”
  
  肖战一下子乐了:“告诉你还叫惊喜吗?”
  
  王一博笑着拍拍儿子的手,将他抱到儿童座椅里:“这么高兴啊?还有更高兴的事没告诉你呢。”他捋了捋阿愿微微汗湿的刘海,“这周日我们一起去游乐场好不好啊?你不是一直想着和爹地玩碰碰车吗?”
  
  “真的吗?!”阿愿睁着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带着十足的雀跃,松了王一博的胳膊又去攀坐在前面的肖战肩膀,“爹地,你怎么突然有时间啦!”接着被王一博一把牢牢摁住。
  
  “肖愿!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坐就好好坐,不要总是想要撅着身子起来,很危险!”
  
  他拧着眉头,模样看着有几分的怒意,阿愿缩了缩脖子后不吱声了,乖乖坐着任凭爸爸将座椅的卡带套好,心里直犯嘀咕:这段时间爸爸爹地怎么总是生气啊?
  
  上午的时候肖战看到王一博咳嗽了两声,等人坐到副驾驶时便把一盒药递了过去:“给,回家吃完饭半小时后吃。”
  
  是普通的感冒冲剂。王一博一愣,接过来前后看了两眼后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啊?”肖战看着前面的路,语气颇为不自然,“前面有个药房,就……刚才过来的时候买的。”
  
  “虽然我一向不喜欢喝冲泡的。”王一博沉默了一会儿后冲他笑笑,“但还是谢谢了。”
  
  阿愿在后面说:“爸爸你手腕摔伤了都还没好,怎么又感冒了。”话音刚落被王一博转过身瞪了一眼,满眼被戳破秘密的懊恼与责怪,阿愿赶紧识时务的闭了嘴。
  
  肖战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回家后一顿饭也是吃的各怀心事,整张饭桌无人开口说话,阿愿偷偷去瞄两大人的脸色,心下有些憋屈,本来还想同爸爸和爹地聊聊天,讲讲辅导班好玩的事情,而且今天喜欢的老师又夸了他,可是现下这种沉郁的气氛让他怎么也不敢开口,只能三两口吃完了饭,将王一博盛给他的汤喝下后擦了擦嘴巴,垂着脑袋闷闷的说:“我去房间了,有作业……”
  
  自家小孩从来不懂隐藏情绪,恨不得都写在脸上,王一博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垂着的后脑勺都充斥沮丧,他顿时也失了胃口,放下筷子看向肖战:“我们的情绪影响到孩子了……”
  
  肖战冷笑一声:“你也知道影响?要不要再试着告诉阿愿我俩已经离婚的事?”
  
  “你又突然发什么疯?”王一博简直感到莫名其妙,语气也瞬间冷淡下来,“阴阳怪气说话有意思吗?”
  
  面前的人从下了车开始就一直没好脸色,沉着脸不说话,脚下的步子却走的很快,阿愿跟不上肖战的步伐,只能委屈的冲自己张手要抱,可是七八岁的小孩子算不上轻,手腕使着劲导致他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着。王一博也一下来了脾气,站起来推开椅子:“吃饱了。”
  
  “王一博!”身后的人啪的一声摔下筷子,冲他厉声道,“站住!”
  
  王一博脚下一顿,继而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往楼梯走去,刚迈上台阶,身子后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自己的胳膊就被人紧紧攥住往楼上拽。
  
  “你干什么?!”
  
  “你是不是有病?!”
  
  “肖战!”
  
  他惊怒的叫对方的名字,肖战充耳不闻,脸色却极为冰冷,仿佛连瞳孔里都结了冰渣子,王一博见挣不开,情急之下竟低了头想要去咬肖战的虎口,被人躲了开一把钳住肩膀踢开卧室的门就推了进去。
  
  他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便见肖战转身锁了门,心下一惊,恼羞成怒伸手就是一巴掌道:“发什么神经!”
  
  他一点力气没留,本以为肖战会像刚才那般灵巧躲开,谁曾想这人虽眼神阴沉锋利,要活剥生吞了他似的,却一下也没躲,硬生生接了这一掌,左侧脸颊瞬间印上几根指印,浮了一层红。
  
  “干嘛不躲?!”王一博冲他吼,“你不知道疼吗?”
  
  肖战面无表情上前一步:“那你呢?你不知道疼吗?”
  
  “……”
  
  “手腕。”肖战握住他的手腕抬起来,“为什么受伤了也不和我说?”
  
  “小伤而已。”王一博侧过脸,“没必要。”
  
  “那为什么阿愿都知道了,我却还不知道?”
  
  “上次去车队接你的时候你陪着阿愿没有去训练,是不是也是因为受伤的缘故?”
  
  “你们车队的人都知道了是不是?”
  
  “所有人知道,你为什么偏偏瞒着我!”肖战嘶哑着嗓子,“你把我当什么了!”
  
  “明明!明明……明明我才是应该第一个知道的!”
  
  他的声音里满是愤怒,可是目光中又含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委屈,像是在控诉着王一博的所作所为。王一博怔怔的看着他,方才冷淡的表情还未褪尽,尴尬的挂在脸上,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过去只要他生了气不理人,肖战惯会用这种委屈的表情哄他,而他恰恰最招架不住,到了此刻也是,站在原地哑巴了似的,气氛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会儿王一博感觉自己手腕的衣袖被人掀起,触感温热的手掌小心的覆了上来,轻轻替他揉着。
  
  肿着的地方已经消了不少,还剩一点未散尽的淤青,在皓白的手腕上极为刺眼。
  
  “对不起……”面前的人声音闷闷的,“又冲你发脾气了……下次一定不会了。”
  
  “不告诉你的原因,你应该明白的,不是吗?”王一博移开视线闭上眼,过了会儿又睁开:“不会再有下次了,明天我喊搬家公司到这里来,很快就搬走。”
  
  肖战一下僵了神色,手下的动作停住,眼眶酸的发涨,他咬着唇逼自己接受现实,却怎么不敢想象以后的生活里少了王一博,不敢想象回到家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屋子,不敢想象一觉醒来枕边是凉的,没有人气。
  
  “既然结束了,那么这个。”王一博将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摘下,放进他的手心,“也没有用了。”
  
  那是一枚同肖战一模一样的、铂金质地的婚戒,做工极为简洁,是他亲自挑选的。当年是按照手指尺寸订做的,这两年他瘦了许多,戒指显得松了些,有时候套不住指头便会滑落下来。
  
  结婚互换婚戒时他想:戴上了便就是一辈子的事了,套住的是两个人的感情,永远也不会摘下来。
  
  谁曾想,人的感情,根本就不是一枚小小的戒指能左右的。
  
  
  06
  
  只是阿愿知道他俩离婚后的态度是王一博怎么也没料想到的。两天时间里,他将其他的一切都快速安顿好,郊区的房子请了人打扫干净,又请两方父母吃饭说了他与肖战离婚的事情,自家爸妈似乎早已料到这样的结局,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说什么,肖妈妈却哭的泣不成声,让他着实难受到了现在。
  
  他知道,他与肖战离婚的事情,伤害到的不止止是他们两个人。
  
  在他的印象里,阿愿一向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连普通小孩偶尔蛮不讲理的吵闹都未曾有过,这次却哭的撕心裂肺,一抽一抽的气都快喘不上来,扒着行李箱不让王一博抬走。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阿愿死死拉住王一博抓着箱杆的手,而后甚至企图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下来,哭声从一开始的声嘶力竭到此刻的沙哑,大颗大颗的眼泪直直往下掉,“求你了爸爸,不要搬阿愿的东西……”
  
  肖战从后面抱住阿愿将他的手拿开,伸出衣袖擦了擦儿子哭的分不清是泪是汗的脸:“阿愿,听爸爸的话。”
  
  “我会听话,会听话的!”阿愿喊着,尾音都是破碎的哽咽,“爸爸我会乖乖的,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要离开爹地!阿愿不想和爹地分开!”
   
  小孩子疯了一样的挣开肖战的怀抱跑向王一博,攀着他的胳膊嘴里胡乱求道:“阿愿不要去游乐场了,阿愿不去了,以后一定会听爸爸和爹地的话……会,会好好上学,不捣乱不胡闹……”阿愿呜咽着,“求求你了爸爸,我们不要走好不好?阿愿不想让爹地一个人在家里……爹地会害怕的……”
  
  肖战失语的愣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儿子既不忍又不合时宜的生出一股幸福感。他平日里忙得很,很少能陪着阿愿,同王一博时刻陪伴的细心不同,他对阿愿一向严厉,甚至导致阿愿平日里有些畏惧他,所以这次离婚同意将抚养权让给王一博也是有这层原因在。
  
  他只是没想到,阿愿反应会如此激烈,这么小的孩子也知分离,懂不舍。
  
  肖战勉强笑了笑,蹲下将儿子重新抱进怀里,摸摸阿愿的脑袋:“没事,以后每周还是能看见爹地两回的。”
  
  孩子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不住抽噎着,止都止不住,憋的小脸通红,肖战便一下一下替他抚着背。王一博垂着眼睛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莫名觉得自己跟个破坏别人父子感情的恶人似的。他松了拉着箱杆的手,一时间觉得很没意思,面上的失望怎么也掩饰不住。
  
  “肖愿,爸爸和爹地这婚确确实实是离了。”他说:“所以现在问你,到底和谁走。”
  
  也许是他的眼神过于冰冷,阿愿看了一眼后环着肖战脖子的手又紧了一分,下一秒察觉出不对,慢慢吞吞又松了开,怯生生的望着他,肖战赶紧冲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孩子面前说这种话,王一博却笑起来,眼神里充斥着嘲讽。
  
  “你是不是没想到他这么舍不得你。”他道,“我也没想到,真挺难过的。”
  
  他替自己难过。阿愿自被领养以来,大多数时间是由自己陪着的,家里请了王姨,但是只要是阿愿的事,他几乎从不假手于人,从来都是亲力亲为,所以他才有十足的信心觉得阿愿会跟着自己。
  
  看着眼前个头只达他腰际的小团子,他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阿愿到底是聪明懂事的,看着王一博的脸色,又跑过来冲他张开胳膊,脸上还挂着半掉不掉的泪珠子:“爸爸抱!”
  
  王一博便软了神色将儿子抱起,又忍不住亲了亲脸蛋,阿愿便把脑袋搁在他颈窝里软软的蹭着,半带哭腔道:“阿愿谁都不跟,爸爸也不要走……”
  
  孩子的手臂环得他很紧,王一博伸手去摸阿愿脖子后面裸露的皮肤,汗湿了一片,一时间生出了丝犹豫,看看行李箱又抬眼看看肖战,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肖战见了顺势说:“阿愿现在情绪波动大,你还是留下来陪陪他吧。”
  
  
  王一博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应了下来,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肖战已经将箱子搬回了阿愿的房间,阿愿这才破涕为笑,拉着王一博的手道:“爸爸和阿愿不能走,这个房子是我们一家三口的。”
  
  说到“一家三口”时肖战正好关好门出来,他俩对视一眼,相顾无言,还是阿愿最先有眼力劲儿的喊道:“我去看书!”说完溜得飞快,一会儿没了影子。
  
  偌大的客厅恢复了安静,王一博望着肖战,不自在的用手蹭了蹭鼻子,随后咳嗽一声说道:“等孩子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我就会带他走的,不会打扰到你。”
  
  他总是反复强调他俩现在的关系,可越强调就越心烦气躁,话音刚落的瞬间就懊恼起来,索性从肖战身上移开视线,这才稍稍平复了些。
  
  “不急。”肖战冲他笑笑,眼尾都带了弧度,“要吃点东西吗?今天午饭我来做。”
  
  王一博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没有像过去那般穿着正装,而是套着家居服,靛青的一身,是刚入夏那会儿他去接阿愿放学路过一家睡衣店的时候买的,第一眼看到就觉得适合肖战,便二话没说买了下来。
  
  可是肖战这人恋旧的很,前几年买的睡衣怎么也舍不得换,还说买的颜色不是自己喜欢的,无论他怎么劝就是不肯换,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将这套睡衣随意扔到了衣柜的小角落里。
  
  没想到又被肖战重新翻了出来。王一博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了会儿,声音低低的,状似无意的问:“你不是不喜欢这个颜色吗?”
  
  “之前的那身确实不怎么好穿了,所以……”肖战说,“想换新的。人总要将不好的东西扔掉的,而且我试了之后觉得这个颜色其实还挺不错。”
  
  “哦。”王一博撇了撇嘴。
  
  
  
  明明已经离了婚,却还要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王一博怎么想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这段时间他总是趁阿愿睡着了之后才偷偷摸摸走去客房睡。小孩子对离婚这两个字概念不深,只觉得是大人吵了架有了矛盾,既然爸爸愿意留下来,就代表他俩和好了,王一博不敢想象阿愿知道他俩分了房睡觉又得闹成什么样。
  
  肖战改了性似的,公司鲜少再去,一天有大半时间都是在家陪着阿愿,他也乐得清闲,只是汪卓成坐不住了,打了无数个电话给肖战无果后,直接开着车杀到家里来,王一博打开门就看到这人拎着块板砖气喘吁吁的冲进来,他反应迅速的侧了身,任汪卓成扯着嗓子吼:“肖战!给老子滚出来!”
  
  王一博认出来对方手里的板砖是楼下花丛里的。
  
  “公司你还要不要了?!再不去老子就篡了你的位信不信?!”
  
  “吵什么吵?”肖战慢慢悠悠从阿愿房间出来,还顺势关上了门,眼睛往楼下随意一瞥,“拿个板砖吓唬我?要是你把阿愿吵醒了我不可敢保证板砖会不会落在你的脑袋上。”
  
  汪卓成气结,却又不能拿他怎么办,只能转身向王一博吐苦水:“一博你瞧瞧他,有没有点老板的样子?我这段时间都快忙死了,上次那位想和肖战闹点绯闻的女的又搞出了幺蛾子,被人拍到和不入流的十八线小明星进了酒店,一整晚都没出来,我办公室的电话都快被娱乐媒体打爆了!”
  
  “要是这点事都摆不平,我还要你干什么?”肖战嘁了一声,“把那砖头离一博远点儿。”
  
  王一博耸了耸肩膀表示不清楚公司的事,倒了杯水给他:“辛苦你了。”
  
  “那你就劝劝你家这位,别整天当个甩手掌柜,把什么烂摊子都抛给我!”汪卓成渴极了般,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要不就让他给我涨工资!”
  
  王一博表情一瞬间的凝固,随后似笑非笑的说:“哪里来的‘我家’,我俩已经离了。”
  
  汪卓成一口水呛在喉管:“……”
  
  
  
  算算时间,王一博抽了空去医院看望了王姨和她的老伴,老人家的腿被打了石膏,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却还努力伸着胳膊拍拍他的肩膀,说:“受了委屈就和叔叔阿姨说,听你王姨谈你就爱什么都憋心里头,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好。”他笑笑不多做解释,之前自己擅作主张发了那则离婚申明,闹出不小的风波,王姨想必也看见了。王一博知道,王姨一向疼他。
  
  
  八月底,时间仿佛都慢了许多,阳台的吊兰开了几朵小小的娇嫩的花。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王一博整日呆在车队里埋头训练,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他性子要强又犟得跟头牛似的,之前歇了几天,恨不得将落下的时间全部补上,凌晨两三点到家是常有的事。
  
  肖战便天天在客厅等着,待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立刻起身去厨房热汤,一开始王一博不自在的很,这样子的肖战实在不习惯,但实在架不住对方的每天端着熬得又白又稠的汤一脸求表扬的模样,每一次都勉为其难的将一碗汤喝的一滴不剩。
  
  实话实说,肖战做菜的手艺比他好了不知多少倍。
  
  他只是猜不透现在的肖战,心里多多少少感到无措与悲哀,肖战已经很久不在家呆这么长时间了,更别说亲自下厨,现在却好似和他的角色对调了般。早年的安全感和信任感被时光耗损的所剩无几,他根本不相信肖战心里还爱着他。可如果只是因为对他这几年的忽视感到抱歉的话,他宁可不要。
  
  这种迟来的歉意,最不值钱了,他一点也不稀罕。
  
  07
  
  不知是不是上次同阿愿说了离婚的事情让小孩产生了心理阴影,周五晚上的餐桌上肖战顺便说了一嘴去游乐场的事,阿愿立马拼命摇了摇头,万分抵触的说:“不想去。”
  
  “可是我们已经答应你了啊。”肖战道,目光落在王一博脸上,“你不是一直想和爸爸爹地去吗?”
  
  “爸爸看起来很累,阿愿想让爸爸周末的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阿愿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游乐场人多,还是不去了吧。”
  
  王一博自然知道儿子的想法,阿愿虽然还小,但是性格敏感的不像话,一定觉得是自己不够乖非要去什么游乐场,才会让他和肖战离了婚。
  
  单纯又令人心疼。王一博的心尖软了一大块,将阿愿的睡衣领子翻正,又夹了一块阿愿喜欢吃的排骨,语气温柔,却还是带了藏不住的沙哑:“哪一天你想去了,一定会带你去的,爸爸向你保证……”
  
  话音未落猛的蹙紧了眉头,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着,肖战心头一紧,赶忙扶住他担心的问:“没事吧?”
  
  “……没事。”王一博轻轻喘着气,将筷子搁下,不露痕迹的避开肖战的手,“估计是太累了,头有些晕。”
  
  这几天的训练早已超出身体负荷,他没日没夜的想要多练练,呆在车队不肯回家,今天回来的早,还是师父看不下去,严厉警告他要是再不回家休息,就别去参加比赛了。
  
  他自然是听话的,只是回家之后还是不知如何同肖战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他在这件事没有那么无所谓,做不到坦坦荡荡接受肖战现在给予他的好。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一点出息都没有,那时候的肖战只要笑着对他说些甜言蜜语,他便晕头转向的找不着北,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长进。这段时间他时常用离婚这两个字试图让自己清醒,明明下够了狠心同对方解除了关系,可当肖战再次对他好的时候,那颗他自以为早已腐烂到尘埃里、死透了的心的心竟又不听话的死而复生,渐渐鲜活,直到重新跳动。
  
  这是超出他预想外的,他根本无法控制。
  
  “我去休息会儿,你们先吃。”王一博说着,冲一侧的儿子努力挤出一抹笑,“爸爸真没事,别担心。”
  
  
  肖战将所有事情都收拾好,唤了阿愿洗漱完早点睡觉,热了杯牛奶来到客房门口,腾出手来轻轻敲了敲门:“一博,你睡着了吗?”
  
  门内一点声音也没有。
  
  肖战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覆在门把上小心的扭了一圈,门便开了,这才发现人早已躺在床上睡了过去,似乎是姿势不舒服,嘴里小声嗫嚅着皱着眉小小翻了个身。
  
  暖黄色的灯光倾泻下来,将屋内的一切映照的不真切,软软糯糯的。肖战将杯子放置在床头柜上,蹲了身子抱着膝盖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的人,看着看着,鼻子就猝不及防的酸了起来。
  
  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睡着了的王一博没了白天醒着的时候一脸防备,冷冰冰的模样,恨不得将自己推的远远的,最好是从没认识过那种。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王一博对着他毫无设防的笑了,以至于此时记得尤其清楚。
  
  王一博笑起来的时候,瞳孔都是闪着光的,他会习惯性的先弯起眼尾,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直到憋不住,喉结都会连带微微颤着,最后的最后总是将身子倒在自己怀里笑作一团。
  
  都是因为我。
  
  “对不起……”肖战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很快消散在房间的空气里,寻不到踪迹,他伸出手覆在王一博的脸颊上,大拇指指腹轻不可闻的摩挲了两下,眼里盛满了心疼与懊悔。床上的人深深浅浅的呼吸着,甚至侧了头用温热的脸颊蹭了蹭肖战的手心,被蹭过的地方痒痒的,触感分明。
  
  即使知道对方现下是无意识的状态,这种熟悉的、像是被人依赖着的感觉终究还是令他再也忍不住,低声哽咽着又怕吵醒了床上的人,心口的酸胀化成眼泪,从眼角夺眶而出。
  
  一个湿热的吻几乎是颤抖着落在了王一博的嘴角,几乎一秒的时间,而后猛的离开。他动作缓慢的摸向自己的唇角,那里柔软的触感似乎还未完全消散,让他留恋,也叫他羞愧。
  
  自己之前到底做了些什么混账的事啊,回想自己这几年对于王一博的冷落与忽视,他在这一刻恨不得杀了他自己。结了婚后他便很少将爱这个字眼挂在嘴边,认为了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才是正事,都是成熟人了,没有必要搞年轻小孩那一套矫情的东西,却彻彻底底忘了,王一博是一个多么缺乏安全感的人,一开始自己也是将他当成孩子来宠的。
  
  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爱护和宠溺,却又不得不再次回到起点,重新面对孤独。
  
  他想起王一博曾抱着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颤抖着声音问他“之前的几年你去哪里了呢?”,他也想问问自己,你到底哪去了?为什么迷了路还一意孤行不知悔改?为什么有人一直在等你你还狠心甩开他的手?
  
  自己真的何其残忍。现在他想回头,这才发现,一直在原路等他的人早已失望透顶的离开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床上的人皱了皱眉,从鼻腔里发出一阵细小的闷哼,断断续续的,像极了自己过去养的那只猫睡醒的模样,正想着,就看见王一博缓缓睁开了眼,似乎还没完全醒过来,头脑比动作慢了一步,明明已经撑着胳膊坐起了身,还愣愣的盯着他看,仿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刚睡醒声音哑的厉害,王一博微微歪着头指了指他,满脸疑惑,“……怎么会?”
  
  肖战站起来将牛奶递给他:“刚给你热的。”
  
  王一博动作缓慢的接过来喝了一口,牛奶的醇香在舌尖散开,以前他不太喜欢纯牛奶,总觉得味道腥甜腥甜的,肖战知道他有失眠的毛病后,便每天晚上热好一杯,逼着他喝下去,喝着喝着竟也习惯了这种怪怪的味道。
  
  但是这种味道太久违了,他都忘了肖战上次给他热牛奶是什么时候了。
  
  “谢谢……”指尖微凉,他摸了摸杯身,还留温度,便把掌心轻轻覆上去,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为什么突然要给我热牛奶?”
  
  灯光在他睫毛上铺了一层金色,肖战一时间失语,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无措起来,他现在很怕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好不对让王一博心里头不痛快。他再也不想让眼前的人受一点点伤害了。
   
  “晚饭时候你不舒服,我就想进来看看你。”
  
  “是吗?”王一博失焦的眼神一瞬间眯了起来,“可是肖战,这样的话会让我误会你。”
  
  “什么?”
  
  “误会你在后知后觉的补偿我。”王一博闭上眼睛,声音低低的,“我不想你这样,也不缺这个补偿,咱俩谁都没错,感情淡了谁能控制得住呢你说是不是?只是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不然就不用受这几年的罪了。”
  
  他拉过肖战的手放在心口:“痛死了的时候你把我当个透明人,现在假惺惺的干什么?”
  
  肖战别过头,王一博现在这副模样叫他心里憋着闷,他最不愿眼前的人这样,王一博不该如此,应该冲上来给他一脚,伸手扇他一巴掌,然后恶狠狠的指着门口让他滚。绝对不是现在这样,让他彻头彻骨的心疼,却又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
  
  王一博是块玻璃,捧在手心捧不稳,就碎了。
  
  “对你的感情从来淡过。”肖战说,将王一博的手小心握在手里,“是我做错了,我不否认。”
  
  “你没有把王一博弄丢,是我把过去的他弄丢了,我现在只想把他找回来,然后还给你。”
  
  左手的杯子不可抑制的倾斜了一点,王一博回过神来将杯子重新放回柜子上,定定的望着面前的肖战,试图从对方的眼神窥出一丝虚假的意味,潜意识的,认为肖战在同他开玩笑。可看了好久,里面除了深情,满满都是他。
  
  王一博想起来,肖战这双好看的眼睛,从来不会骗人的。
  
  他突然笑起来,笑容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别说什么大话了,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他止住了话头,而后笑意更甚,说话却都在轻颤着,“越来越厌弃我自己。”
  
  “肖战,明明我们都离婚了,为什么你又要重新对我好?又像过去那样对我百依百顺,可然后呢?……”他低声道,有透明的液体滴在肖战的手背上,“然后时间长了,你又要丢掉我吗?我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了,我……不想再经历一回,我害怕……”
  
  他的手死死攥住肖战的衣袖一角,攥得骨节都发着白,眼泪越落越凶,他狠狠吸了吸鼻子,鼻尖还是红红的,孩子似的鼓着腮帮子,有眼泪滑进嘴里,于是又抿起嘴巴,电影里说的都是假的,眼泪明明什么味道都没有。
  
  又在肖战面前哭了,太丢人了。他略微懊恼想着,伸手想要擦干净眼泪:“对不起,我失态了……我……”
  
  
  夜晚的风褪去了白日的闷热,多了几分凉爽的意味,阳台的窗户没关,有细细的微风晃悠进来,在窗帘边转了一个弯,拂过王一博的脸颊,混合着肖战温热的鼻息,让他一下子涨红了脸,僵直着后背动也不敢动,喉结抑制着不可言喻的紧张上下滚动着。
  
  这太过了。
  
  方才剩下还未说出口的话,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一个吻打断。肖战的呼吸太炽热了,带着抑制许久的汹涌爱意,叫他根本招架不住,全身都在发烫,脚下踩的好像不是地毯,而是柔软的白云,虚无缥缈,似在梦境。
  
  真的是梦就好了,这是个美梦,他一点都不想醒过来。
  
  这个吻既绵长又浪漫,最后的最后,王一博颤抖着眼睫闭上眼,自暴自弃般的,伸手环住肖战的脖子,将自己和对方贴的更近。缠绵呼吸交织间,沸腾着他的所有感官。
  
  他真是没出息。
  
  对方浑身猛的一怔,随即将他抱得更紧,要将他嵌进胸膛里似的怎么也不肯放手,他听见肖战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要再说‘对不起’了,不该是你来说的……”
  
  
  08
  
  汪卓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捧着肖战早上扔给他的单反,犹豫的问道:“你俩……确定是离了?”
  
  “我倒算了,一博还能骗你不成?”肖战手里有条不紊翻阅着这段时间没空看的文件,头也不抬,“不就是让你修了个单反吗?哪来那么多废话?”
  
  汪卓成气的胸闷:“老子又不是你生活助理……”
  
  他恨不得将手里的单反盖到肖战那张平静冷淡的脸上,又怕对方趁机不要脸的讹他钱,只得讪讪的将单反抱在怀里。
  
  “我说你俩别扭个什么劲,你想去看他比赛,干嘛还要偷偷摸摸去拍照……”汪卓成小声嘀咕着,“肖战你可一点也不像这么没骨气的人啊?”
  
  肖战终于抬起头眯着眼笑,他戴着副方方正正的金属框眼镜,端的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你是想被扣工资吗?”
  
  汪卓成恨恨离开办公室:“肖战,你真是被你家小祖宗吃的死死的!别不承认!”
  
  
  
  单反是很多年前买的了,被他翻找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背带老旧了许多,卡槽也坏了,下午就是王一博的比赛,今早餐桌上对方搅着盘子的荷包蛋,目光躲闪着支支吾吾的问他下午有没有工作,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回没有,突然想起与儿子的秘密,只能装作一副十分想去又因为工作去不成的苦恼模样,冲面前的人遗憾的说:“我下午有很重要的会要开,可能去不了。”
  
  “哦,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王一博勉强冲他挤出一抹淡淡的笑,随后低下头专心致志的继续戳着早已七零八碎的荷包蛋。
  
  肖战只能看到一个毛绒绒的发旋,却也能闻到空气中一股失落的味道,他递给对方一块吐司,又偷偷冲阿愿使了使眼色,两个人立马心照不宣的隔着桌子闷闷的偷笑。
  
  
  
  “一博快去准备一下吧。”有人在不远处喊他的名字,“下一组就是你了。”
  
  “知道了。”他应着,低垂着眸子将手里的项链又看了几眼,这才打开柜子,将项链小心翼翼放进里面的盒子里,动作近乎虔诚。
  
  “这个项链之前没见你戴过啊?新买的?”身旁有眼尖的队友看见,打趣他,“谁买的啊?肖战吗?”
  
  王一博罕见的红了脸,想要迅速关上柜子,又发觉这样有点不太礼貌,沉默了会儿道:“他设计的,说要保佑我拿冠军。”
  
  队友大剌剌一把捞过他的脖子:“我就说嘛,你俩怎么可能真离婚?鬼都能看出来你有多喜欢他,是不是之前吵架了?结婚那么多年,床头吵床尾和,我懂的!”
  
  王一博不说话了,复杂情绪伴随着无限失落从心头涌上来,他便再也没了开口的欲望,将柜门关好后迈着步子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停了脚步看向观众台,扫了一圈后还是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这才真的发觉肖战没来。
  
  在这一刻,他讨厌死了肖战的深情,却又无比痛恨自己的别扭。这人前几天熬了几个通宵为自己亲力亲为的设计项链,说什么保佑自己拿冠军这种傻兮兮的话,现在又说不会来看自己的比赛,明明对他好的是肖战,失了阵脚的却是他自己。
  
  别扭最怕碰上深情。
  
  观众台人声鼎沸,他能听见有无数人叫他的名字,距离不太近,他却听的尤为清晰,师父催着他赶紧过去,他乖乖点了头,走了两步还是不死心,转身再次往观众台扫了几眼。
  
  人山人海里,依旧没有看到肖战的身影。
  
  
  
  “爹地,我好累哦——能不能抬一下头啊……”
  
  “不可以!爸爸看到那还叫惊喜吗?”
  
  “可是人那么多,爸爸不可能一眼看到我们啊,更何况还是这种不通风的小角落……”阿愿委屈的嘟囔着,“我好热哦……”
  
  “热也给我忍着。”肖战压了压帽子,又将口罩提了提,还不忘伸长脖子举起单反,“花呢?你放哪儿了?”
  
  阿愿咬着牙抬起肩膀给他撑着:“我屁股后面……”
  
  “嘶——送你爸爸的,你怎么放屁股后面?!”肖战压低声音瞪他,“回家收拾你!”
  
  阿愿苦着脸喊冤枉:“没地方放嘛……谁叫你买花啊?好俗气,爸爸一点也不喜欢花……”
  
  肖战没好气的朝儿子脑袋盖了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想当年你爸就是我用剧组的一束道具花拐回家的。”说完还颇为得意的抬了抬下巴,目光却一直未从赛道边作准备的人身上移开,阿愿嘟了嘟嘴,肉乎乎的小手撑着下巴,也随着肖战的视线看过去,嘴里喃喃道:“爹地,你到底喜欢爸爸哪一点啊?”
  
  “喜欢爸爸哪一点吗……”肖战慢慢重复着,将举着的单反放下来,不远处的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灼热视线,突然停下了同身边人的对话,朝他们的方向望过来。
  
  穿过人群,两道视线终究相汇,肖战看着王一博表情一怔,呆呆的站在原地,眼里逐渐聚满了笑意,嘴角没忍住的上扬,似乎周围什么都没有,空荡一片,满心满眼的都是那个人。
  
  “你爸爸是个特别好的人,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那里,我就已经很爱他了。”他说。
  
  弄丢过一次的人好不容易找回来,他再也不会放手了。
  
  
  
  众望所归的冠军。他被一窝蜂的人围着,所有人都在祝贺着他,所有人都带着欣喜,他却一点心思都没有,拨开人群跑出去,只想要将这份欣喜同那人分享。
  
  顾不上蜂拥而至的媒体记者,王一博举着奖杯往后面跑,声音里满是颤音:“肖战!”
  
  没有人回应他。
  
  “肖战!”他高声喊着。
  
  他讨厌流眼泪,讨厌没出息,讨厌在肖战面前丢人,可当眼泪掉下来的时候,他又想,如果对方是肖战的话,没出息就没出息吧,丢人就丢人吧,只要是肖战,什么都好。
  
  他注定一辈子要没出息了。
  
  “爸爸!”
  
  “一博。”
  
  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他猛的回头,眼泪还未来得及擦干净,又生生砸下来两大颗。
  
  咔嚓。
  
  过去那张照片被撕毁只剩一个空白的相框,也会有新的照片填补上。
  
  肖战放下单反,将手里的花递过去,浅浅笑着:“来晚了。送你的。”便听见面前的人带着哭腔一脸委屈。
  
  “肖战,你怎么才来啊。”
  
  end.
  
  番外:
  
  1.正在看实况直播的汪卓成:“你俩离婚敢情是为了复婚?”随后咬牙切齿关了电视。
  
  2.戒指重新设计了新的,王一博表示很满意,并且依旧不同意复婚。
  
  3.阿愿小学开学典礼两个人一起去,被迫签了很多张签名,小朋友们的妈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发微博:“我的cp又发糖了!”
  
  4.趁着王一博庆功宴喝醉酒的第二天,肖战带着还未完全清醒的人去了民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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